祝纓道:“二位不要動怒,都是為了相公。”
王叔亮臉色不豫,但給面子沒有反駁她,冼敬也後退半步,顯出退讓的樣子來:“我又何嘗不心疼老師?”
王叔亮點了點頭。
祝纓與冼敬相比算“外人”,不好當着祝纓的面與冼敬再起争執。自從王雲鶴再次病倒,兩人已經吵過一次了,想說的話也都說過了。冼敬不再打擾老頭兒,王叔亮也就不馬上發作了。
冼敬憂郁地看了一眼這位師弟,王叔亮能力不如其父,卻是一片孝心,不想别人累着了老師。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别人可不會容老師休養生息之後再殺個回馬槍。叔亮,還是太天真了。
王叔亮心裡沒來由的煩。他與冼敬認識幾十年了。這個人,師生情誼、孺慕之心是有的,為了扯父親當大旗進行黨争,恐怕也是有的。一個安閑的王雲鶴是沒有用的,得是一個“王相公”。
自己人還不如祝纓一個外人體貼,至少祝纓處處透着體貼,讓王雲鶴少說話、少表态,既不示威也不示弱,更不是挑釁宣戰。沒氣着老頭兒,看得出來父親的心情變好了一些。
王叔亮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将祝纓送出大門。
……——
祝纓将手劄揣好,一路奔到自己家裡。趙蘇沒回來,祁小娘子将府裡管得井井有條。
祝纓道:“辛苦了。青君,一會兒把趙蘇的家書找出來。”
祁小娘子笑道:“都回來了,誰也不急着等着看他的啰嗦,熱水也燒好了,竈上茶飯也好了,請您更衣。”
祁泰拄着杖,他的外孫在他的身後閃出個腦袋來,好奇地看着祝纓。祁小娘子招呼兒子叫:“阿翁。”
祁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祝纓從袋中摸出個木雕的知了,逗小孩兒,那薄薄的翅膀還能動。這讓擁有不少玩具的小孩子感了些興趣,先揖一揖:“阿翁。”看一眼母親,見母親點頭,伸出雙手接了。
祝纓道:“去玩吧。”然後告訴祁小娘子,先不吃飯,她得先去鄭府吊唁。
祁小娘子道:“他家靈棚早都拆了。您要去道惱,我這就去準備四色禮物。您換好衣服就得。”
祝纓回房換了素服,出來時祁小娘子已經準備好了禮物。
李大娘托着一張小桌,上面擺着些菜肴、湯品、飯食,道:“才回來,墊一墊,喝口熱湯再去吧。”
祝纓問道:“還有麼?給他們也弄些來。”
“有的。”
祝纓托起飯碗來,往裡撥了幾樣菜,飛快扒進了口中,一口吸了半碗湯,很快塞了一頓飯下肚。那一邊,胡師姐等人也吃了個六分飽。
祝纓道:“嘴擦幹淨,走。”
一行人又去了鄭府。
…………
鄭府如今的主人是鄭熹了。
祝纓到了府門前,隻見整個府邸安靜而肅穆。與王府賓客盈門而不得入内的情況不同,鄭熹丁憂,閉門謝客,不讓人到他家湊熱鬧。眼下隻有金良在安置好儀仗之後,帶來的幾個仆人在門邊閑話。
看到祝纓,鄭府門上的管事笑道:“大人來了!剛才金大過來,咱們就說,您不會不來的。”
祝纓道:“我當然會來的。相公近來可好?”
“說終于可以安靜讀書了。”
幾句話功夫,祝纓被引到了鄭熹的書房,鄭川、金良都在,金良看她的目光裡透着關切,鄭川還是叫一聲:“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