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三年恐怕不夠,剛咂摸出味兒,就回來了。洗不去嬌貴習氣。”
“好,就聽你的,”鄭熹說,“但是北地很大,去哪裡更合适呢?”
祝纓道:“如果說北地的話,刺史,他還差一點資曆,縣令又不合他的身份,知府就挺好。我知道有一個地方适合他。”
這個地方是比較好的,現任的知府是祝纓比較看好的,還想給升一升呢,正好升了這個,給鄭川騰個位置,讓鄭熹出力、兼鄭熹的人情。這個知府下面有三個縣,其中一個縣令又是梧州官學生出身。
這樣,做知府的鄭川手下也算有“自己人”,不至于完全懸在空中,會有人告訴他下面的實情。三個縣令的出身也不一樣,打架也是會有的,讓他們鬧一鬧鄭川,也沒什麼不好。
上面的刺史是陽刺史,是原來的禦史大夫陽大夫的族人,陽家與鄭家也是熟人。
祝纓道:“我在北地的時候,摸過一次底,人口、土地、士女,都是有數的。大郎啟程前,我讓他們收拾出來,他也好有個數。”
鄭熹拍闆,道:“好!都依你的安排!”
祝纓道:“開弓,可沒有回頭箭了。”
鄭熹輕笑一聲:“你現在再提醒,是不是晚了點兒?功臣,原本也不是奴才!我帶出來的人,也别去做奴才!”
“是。”
鄭熹道:“朝上,你多盯着些。十三郎他們,生來富貴,傲氣淩人,易被激怒。”
“好。”
鄭熹又叮囑了祝纓幾句,并不在祝家吃飯,又回到鄭府繼續過着“隐居”的生活去了。
…………
祝纓本以為接下來最需要注意的是讓鄭奕等人冷靜下來,王雲鶴走了,他的徒子徒孫們沒了靠山,以鄭奕等人的脾氣,不痛打落水狗才怪!
豈料第二天的一件大事,卻是有人狀告鄭奕他哥鄭衍!
陳萌如願收到了狀紙,也不是人命案,卻将他的手給燙着了。
一對老夫婦,到了京兆府,狀告鄭衍酒後無德,調戲了他們的女兒。酒醒之後,派人扔下了一擔子“彩禮”,把人女兒搶進府裡了。老夫婦去要人,還被府裡的奴才打了一頓。
陳萌頭上開始冒汗,強行道:“傳鄭衍。”
鄭衍是不用親自到堂的,來的是他的管家,拿着他的帖子過來。據管家說,這是一家開小酒館的,鄭衍不合酒醉,但是看到醉漢你不躲,必也是“心悅”鄭衍。
這是一樁風流美事。鄭衍後來也補了禮物,還有文書,上面有女兒父親的的紅手印呢。如今必是被挑唆,想要訛錢的!
老夫婦卻是一步一磕頭:“隻有這一個女兒,想養大了她坐産招婿,誰個舍得将她送到那深宅大院裡做囚徒?”
陳萌心頭一震。
鄭家的拿出文書證據,老夫婦就說:“是他們按着我們的手拓的印兒。”
鄭家便說:“文書都不能做憑證了,還有什麼是可信的?老賊空口編造的就可信嗎?”
陳萌将雙方收押,卻又派自己的家丁暗中打探。發現老夫婦店中的小夥計在大牢外焦急地打點關系求見老夫婦,陳家家丁套話,得知女孩子被調戲強搶是實。
陳萌仍有疑慮:一般百姓沒有這麼大膽子告的。他派人盯着小夥計,果然見有個書生打扮的人與小夥計耳語。
陳萌下令将書生帶進府裡盤問,書生也是有骨氣:“您出的告示我認得字,鄭家犯了法。怎麼審,在您。”
教唆是有人教唆,犯法是真的犯法。今日才知當年外放,父親為他頂了多少麻煩。
陳萌感受到了責任艱難,少年時代的窒息感重新籠罩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