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蘇彈一彈袍角輕聲道:“我蠻夷也。”
見趙蘇能應付得來,祝纓停下了腳步先觀望。
陳萌又笑了出聲。真是太有趣了。
此時,祝纓一旦搭理了冼玉京,無論給出什麼樣的反應,都是認可了冼玉京有資格與她辯論,無形中擡高了冼玉京的地位。祝纓要是搭理了冼玉京,冼玉京輸了不虧,赢了,翻倍。
所以祝纓此時是不該出面的。這也是許多時候“小人物”能夠暢所欲言的原因。
趙蘇就不一樣了,他是祝纓的義子、戶部的郎中,身份與冼玉京相當,正好。
陳萌比較疑惑的是,冼敬有這麼傻麼?放任冼玉京這麼……發蠢?
趙蘇可也不是一個善茬呀。
誰帶出來的像誰,沒與祝纓七分像,五分總是有的。
冼玉京反唇相譏:“标榜蠻夷,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趙蘇笑了:“我本是獠女之子,何須标榜?”
他見祝纓已經擡步走了過來,忙說出了後半段:“蒙祝公不棄,教以王化,得為朝廷效力。祝公親赴煙瘴之地,勸課農桑,教化蠻夷,自掌戶部,倉廪豐足,才讓你這隻配吃泔水的豬也能吃飽飯,還在那裡有力氣罵廚子。”
斯文的罵法冼玉京會一萬種,像趙蘇這樣直接而生動地罵他是豬是驢,他反而沒有了“對等”的回應。他噎住了,伸出手來指着趙蘇罵道:“你,你簡直斯文掃地!”
圍觀的人發出失望的歎息,這一回冼玉京竟沒能對等地罵回去。
幾個清醒過來的朋友意識到他已輸了這一陣,忙将拉到了一邊:“莫要逞一時口舌之快。”
趙蘇正要乘勝追擊,祝纓已經走了過來:“怎麼了?”
趙蘇恭敬的對着祝纓彎一彎腰:“沒什麼。”
“哦,那就回去吧,還有事要做呢。”祝纓說。
“是。”
現在已經是夏末,要開始做來年的預算了。現在開始動手,可以慢慢地做,不用像去年那樣趕時間,也能考慮得更周到一些。
祝纓對陳萌、施季行等自己的熟人點了點頭,此時,不用去東宮的人已經陸續聚了過來了。
冷雲不緊不慢地踱了出來,看着冼玉京被拖走的背影啐了一口:“什麼玩藝兒?!”
祝纓問道:“怎麼了?”
“雙璧”這個詞,她沒有聽到,隻能猜到自己被說了壞話。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對她講明。
冷雲拍拍趙蘇的肩膀:“同你義父回去慢慢說吧。”又對祝纓說:“有事要幫忙就說一聲。”接着又踱走了。
陳萌是已經打定了主意的,一言不發,也離開了皇城。
…………
祝纓往戶部走,趙蘇臉上的表情仍然很不好。雖然他罵了冼玉京,但“雙璧”這個詞已經出來了,一些看祝纓不慣的人極有可能拿這個說事,那可真是太惡心了。
才罵了兩種動物,形容詞也不是特别的令人印象深刻,便宜冼玉京了!
他越想越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在半路上将冼玉京套個麻袋打一頓,反正上朝的時間很早,天還沒有亮,兜頭一頓打,誰能認得出來是他行兇呢?
不對,才與他起了沖突,如果現在打了他,豈不是落下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