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祝纓在宮門外先看到鄭熹——老郡主又病了,他昨天回家侍疾,所以也沒有親自去探病,此時正在同窦鑫講話。
祝纓找到了陳萌,截住他說話:“找個辟靜地方吧。”
“那邊有禁軍值房。”
“走。”
兩人進了房内,随從守在門外,祝纓才說:“我覺得,窦相公想跑。”
“啊?跑?跑什麼?”
祝纓道:“我見過的丞相也不少了,從伯父,到劉相公、施相公等等,凡要自己想休緻的,神色都差不多。”
“他要休緻?政事堂還一堆的事兒呢!他一走,鄭七與冼敬打起來,就剩我勸架了呀?我……”陳萌開始醞釀髒話。
“人生病的時候就會多想,悲春傷秋,哀哀切切。也許等他病愈了就能想通了繼續留下來也說不定,你瞧,他兒孫還沒安排好呢。就算要走,也得過幾個月,你有的是時間安排。”
陳萌穩了穩神,道:“我這就找他去!怎麼能這個時候跑呢?”
祝纓道:“好好同他講,多留一陣也是好的。他經驗足。”
“好。”
兩人分開,陳萌去找窦朋,陳萌慰問病情,窦朋卻隻是說自己年邁,讓陳萌等人多擔待,以後就看他們的了。陳萌心裡已有了成見,怎麼看怎麼覺得他要跑路,單刀直入:“您這話裡似有退意。”
窦朋笑笑:“歲月不饒人,老啦!該給年輕人機會。”
“你走了,還能有誰?”
窦朋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嘛!”
陳萌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這是病得心裡不痛快了,好生養病,不要胡思亂想。”
窦朋也不與他争辯,兩眼一閉,往後一躺,閉目養神。
陳萌道:“我會算卦,你且走不了呢,好好養病,等你回來了,就不這麼想啦。再說了,你走了,這朝廷怎麼辦?我一個人,拉不住鄭七與冼敬兩頭牛抵角。窦公,為國!”
窦朋歎了口氣,不言不動,陳萌對他拱拱手,叮囑窦鑫好好照顧窦朋,給窦朋掖了掖被角才離去。
祝纓看得挺準,窦朋确實要跑路了,陳萌很是犯愁。他算的卦,說的其實是“你兒孫沒安排好之前,走不了”,可一個丞相要安排兒孫,還是不太難的。窦朋養好病,一安排,那就要走了呀!
祝纓今年四十二,當丞相還差一些。真要到動手推人上位的時候,陳萌才發現祝纓的缺陷——她控制一地、一部,掌控力是足夠的,說黨羽也好、說門生也罷,人手足夠使。做為丞相、管理一國,她所掌握的力量仍然顯弱,喬木長成需要時間,她還差點火候。
現在強推她上去,會不會是揠苗助長?
陳萌猶豫不決。
…………
次日,陳萌愁苦着去上朝,與鄭熹打了個照面。
鄭熹頭天晚上值宿,見了他的表情,問道:“你已經聽說了?”
陳萌以為他說的是窦朋休緻的事,他還懷疑鄭熹是怎麼知道的呢!難道是祝纓私下告訴他的?還是?他回了一個含糊的:“什麼?”
鄭熹與他頭碰頭:“西番,大舉進犯!昨夜急報!”
“啊?怎麼會?北地胡兵叩關的時候他們趁火打劫沒讨到好,一觸即退,很識時務,如何現在又犯了失心瘋了?朝廷雖然多事,他們怎麼覺得能夠占得到便宜的?消息确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