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辰英的計劃裡,祝纓來了,先安頓下來,他觀察一下祝纓的行事,再好與祝纓說下文。
“鄉紳”被殺,也是出于他的意料之外的。無論如何,他都想盡快與祝纓溝通。
等他轉回來,祝纓看似毫不意外,請他坐下,語速語調都與之前沒有分别,不顯絲毫不耐。姚辰英與她相處得舒服,便也坦率了一些,道:“本想好好犒勞大軍,哪知竟出了意外。在我的治下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慚愧。”
“您的治下很好,”祝纓說,“百姓不害怕官府,城池還秩序井然,我的營寨還能立得起來。”
姚辰英終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原來您都看出來了。”
“看到您這樣,我就放心了。早就想同您見上一面了,卻總沒有機會。”
姚辰英悠悠地道:“你們在北地的時候,我這裡也不太平,後來北地倒平靜了,我這裡反而鬧起來,一直走不開,竟沒能見上舅舅最後一面。”
他怕自己離開了,萬一西番來犯,别駕等人應付不來,幾年來未曾入京,故而祝纓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祝纓道:“您不容易,外有強敵,每年租賦竟還能支應。”
“有七郎關照,也要多謝您沒為難我,否則……”姚辰英搖了搖頭。接着,他就從袖子裡摸出一個小本子來:“這是我這幾年探聽到的西番的一些情狀,比寫給朝廷的奏本裡更詳細一些。”
祝纓起身,雙手接了:“那可真是太好啦!多謝。”
她也知道一些西番的情況,一是鴻胪期間的案卷,二是梧州與西番的貿易中知曉的一些情報,現在再有姚辰英這一份,她就能夠知道得更全面了!
姚辰英等她把小本子收好,才認真地問:“太夫人,究竟如何?”
祝纓看向他的眼睛,兩人一對眼,祝纓就知道問的是鄭熹的母親,輕聲道:“我離京之前,鄭相公又請了一天假侍疾。”
姚辰英歎了口氣:“聽天由命吧!昆達赤比朝廷急,咱們又比昆達赤急啊……”
“朝廷也不是不急。”
“但卻最耗得住。”
兩人一人一句,都知道對方是明白人,多餘的話便不用多說了。
姚辰英連夜趕回了城中。
…………
次日一早,小冷将軍帶着人馬啟程,祝纓将他送出轅門,阮将軍帶五千兵馬送出二十裡。
臨别時,小冷将軍問道:“你與他們兩個聊過了嗎?”
“昨天哪裡來得及?我回去就找他們去。”
小冷将軍再三叮囑:“可别忘了。如今都是自己人,内讧就會被朝中那些僞君子給暗算了!”
“放心。”
阮将軍回營之後,果然與何、葉二人分别聊了聊,二人也正有意套話。祝纓這作派他們也有些吃不準,心裡更是焦慮——祝纓派下來的是,居然真的踏實肯幹,這讓他們有一種手下脫離控制的驚怒。
阮将軍好言安慰:“他終歸是文官,上次北地也是,開府建牙,最後還不是回到朝廷了?我們私下說,他就是年輕,再過個幾年必入政事堂的。到時候,你們再想想……有這麼一位人物在政事堂裡,咱們還懼之有?不趁現在的機會與他好好處,你們在别扭什麼?”
一席話說得二人恍然大悟!
想岔了,真的想岔了!
把她當平輩兒,那是怎麼看都不順眼,把她當能夠庇佑你的長輩,那是巴不得她什麼都能管好的。
阮将軍與他們聊過之後,何、葉二人内心平靜了許多,隻是看營中一天一天的變化仍然覺得需要與祝纓談上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