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搖了搖頭:“你不懂,罵就罵吧。信,過兩天給你。”
“是。”
邵俊也不知道她是個什麼章程,再問,祝纓也不告訴他。祝纓對自己身邊的人一向有耐心,也愛教,對會傳話的邵俊就沒有這樣的寬容了。她也不給邵俊解說,由着他一頭霧水地走了。
邵俊是安心要把這個山城看個遍,回去好有話說的,也匆匆辭說,号稱要買些好玩的土儀帶回家給母親、妹妹。
祝纓道:“要付錢。”
邵俊沒想到她會冒出這個話來,隻得反射性地答道:“會的。”
然後茫然地出了府,心道:這是什麼意思?
……——
邵俊不明白祝纓,然而此時,京城中卻有一個人正在述說自己的見聞。
冷雲、李彥慶返京了,他們在途中才知道祝大死了,但調頭回去吊唁也是不可能的了,兩人隻好按照原本的計劃先回京。
冷雲,誰也不指望他能幹出什麼大事來,他隻要與祝纓叙個舊,糊弄着,好讓李彥慶能夠仔細觀察就行了。
李彥慶也不負所望,在政事堂裡将所見所聞都說了,最後說道:“她更願意與‘諸獠’相處,小小的山城裡許多種語言亂飛,客館的差役裡就有分别來自不同的三個族屬的獠人。”
冼敬問道:“她還有什麼志向?會不會……”
李彥慶知道冼敬的意思,搖了搖頭,道:“我以為,祝子璋現在自己還沒有‘書同文、車同軌’,她應該會很克制。甘縣在西,我看她接下來會更往深山,而不是出山。冼相公,她是朝野公認的能臣幹将,心中自有判斷,不會失智到挑釁朝廷的。”
鄭熹又問鹽務,李彥慶道:“她确實關懷民生,不愧是能做丞相的人,沿途所見各州縣,皆不如她。相公,還請憐憫蒼生!”
第455章
巡視
這些派往梧州的使者裡,李彥慶帶回來的消息最實用,但是他的話卻讓冼敬很不舒服。明知他說得有道理,冼敬還是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此人城府極深,三十年來身份上瞞過了所有人,二十年來經營梧州也是暗中施為。話不可說滿。”
鄭熹如今看祝纓,再沒有先前“手植喬木”的欣慰了,但冼敬不痛快了,他就沒有那麼不痛快了,道:“話不可說滿,也不妨礙實話實說。總比危言聳聽、擅開邊釁強。且侍郎說得有理有據,安撫地方本就是個慢功夫,以常理推測,她确實幹不别的。縱有心,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陳萌對李彥慶道:“侍郎不妨将見聞詳細寫來。”
李彥慶道:“我正有此意。”
鄭熹道:“着緊些。”
李彥慶應聲辭出,回去寫他的見聞錄。剩下三個丞相,個個有心事。
政事堂在如何對待祝纓上是有默契的,陳萌更傾向于懷柔和善,鄭熹也不願意将祝纓定位為“叛逆”,即使是冼敬也得承認,以朝廷現在的情況,不宜釋放敵意。三人都确認,與她兵戎相見是不合時宜的。
身為丞相,又不可能對這樣一股勢力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三人各施手段,都想盡可能多地刺探到梧州的情況。
将近一年的時間裡,他們召了不少南士詢問,也派人與梧州會館的人接觸過。得到的訊息都不能令人滿意,“南士”對梧州的了解也不深,許多人甚至一輩子都沒見過所謂獠人。顧同、趙振等人是福祿縣出身,但是兩人回話都是“深山閉塞,我們也不往山裡去。”話裡話外,一點訊息也不透。
會館那裡倒是蘇晴天等人主持,這些人在祝纓剛離京的時候很是沉默了一段時間,主事的是蘇晴天,在京城很久、在祝纓身邊的時間極長,也套不出什麼話來。問她就說,她們奉公守法,可是主動歸附朝廷的,丞相這樣懷疑她們,可真是讓人寒心。
因此,派人親自去梧州看一看就成了必要的選擇。也之所以,陳萌要派親兒子過去,别人也沒有很反對,鄭熹又接着送去了冷雲、邵俊,冼敬也把李彥慶派了過去。
現在人回來了,情況還算樂觀。冼敬口上說得嚴厲,心裡倒松了一口氣。
陳萌也算看出來,祝纓這是“施鲲休緻——逃離苦海”,可以安心在梧州生活了,隻苦了他留下來要面對這樣的朝廷。别的不說,就眼前這兩個貨,一旦梧州可能有的威脅解除,他們倆又會鬥起來。
哪知冼敬卻要下一盤大棋,他說:“既然梧州無反心,她又有心教化蠻夷,不妨賜予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