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第6頁)

  這個新驿路,必須要實地考查一下,它是兩條線同時開工,然後對接。陳放甚至認為,還不如從渡口開始往兩邊延伸,當然,這些都要見過祝纓,溝通之後才能定下來。

  陳放與陳萌商議,實則是為了尋求陳萌的支持,沒有政事堂點頭,他不能把差使扔到一邊,先跑去勘探。陳萌略一思索,便說:“也好,我明日與他們講一講,你再動身。”即使不能有明令給陳放去勘查,放寬一點時間的限制,也方便陳放行事。

  陳萌有點欣慰,道:“這件事情交給你,我總算可以放心。”

  父子倆同時歎氣,陳放道:“近來風氣越發不好了,有志之士也都消沉了。”

  “不必管别人,盡自己的力就是了。做了什麼、做多做少,總有人看在眼裡。路過吉遠府見一見江政,那是個有心人,可惜運氣不太好。”

  “那餘清泉?”

  “哼,”陳萌輕哼一聲,“别沾。”

  “是。”

  陳萌次日便将陳放所請同鄭熹先說了,兩人在宮門口一嘀咕,鄭熹也同意:“大郎思慮周到。”

  兩人早朝後又同皇帝說了此事,皇帝于庶務并不很通,丞相說得有道理,他也同意了:“不錯,祝纓本就不好應付,不先有所準備,見了她怕也難與之辯論。”

  陳萌在上面為兒子争取到了條件,陳放則被姚辰英盯上了。二人彼此還算欣賞,姚辰英知道陳放此行多半能成事,特意請他過府一叙,隻為一件事——預算。

  他先把祝纓寫給他的信拿了出來放到了陳放面前,陳放打開信一看,字迹是他很熟悉,心頭先微驚,待看到“西番”便有點感歎:這位姑姑是厚道人,還提醒着呢。如此一來,朝廷也該更着力安撫、拉攏安南才是,倒于我的差使有利。

  陳放道:“哦!您曾在西陲多年,與西番也是老對手了。我去見那位節帥,尚書可要我捎什麼話去?兩面鉗制說了幾十年,可是想在些時建功?不過我的差使是修路,隻能傳個口信,成與不成,軍國大事,隻怕也由不得我做主。”

  姚辰英伸手又把信收了回來:“大郎,這也是個燒錢的事項。”

  “诶?”

  姚辰英慢條斯理地道:“政事堂對這條路寄予厚望,不敢打擾大郎的正業。隻消大郎回來報個實數給我,要用多少錢糧、調多少人伕,我好有個數。否則,這一南、一西兩件大事,戶部不好安排。數目太虛,就隻能顧其中一項。取舍之間,救兵如救火……”

  陳放懷疑自己能看到姚辰英身後有條尾巴在晃。他苦笑一聲:“尚書多慮了,從安南回來,隻怕我要調任去做刺史督造驿路。到時候還要請尚書高擡貴手哩。”

  兩人互相謙虛恭維了一陣兒,姚辰英道:“你我都想這件事辦成,何不坦誠一些?”

  陳放接了他的話:“我這件事兒,我說的都是實話。隻是不親眼見一見,我現在也給不了尚書數目。我回來,必與尚書詳談。”

  總算把話說開了。

  陳放這才動身,其時已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時節,陳放此時動身南下實在不是一個好時間。陳放帶了幾位懂行的工匠一路南下,早晚趕路,中午休息,先到江邊上遊,再沿着江水往下,查看沿岸地勢。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才明白這路确實不好通。工匠告訴他:“大江之上,從來都沒有您平日見的那種橋。要麼在水流平緩的地方架浮橋,要麼是渡船。”像石橋、木橋之類往水底打樁,上面鋪上橋面的,想都不要想。

  小河小溪還能這麼幹,一些拱橋就是這麼建的,先下樁到河底,把一片河面圍起來,抽幹水、打樁、做橋墩。然後是鋪橋面。一座橋就成了,因此造橋這活計,石匠、木匠裡都有人會。

  天塹大江,做不了。

  而渡口呢,千百年來倒也有幾個,但都不大。一則上遊水流更急,合适渡河的地方本就不多。二則上遊比較靠近西番,也不太安全,大江對面的人煙也不稠密,還多山,山裡沒有方便的道路,需求不大,要渡口何用?

  因此渡河之地多半出現在中遊往下,到了下遊,沿江倒有不少水驿、沿江的城池了。

  陳放到江邊的時候,剛好又是夏天多雨,眼見河水暴漲,需要考慮的問題又多了一個。直到近秋,又發現了另一種過江的方式。這不是在大江上看到了,是在一條支流上。兩岸的通過根連接兩岸的索道過江。看起來驚險萬分!

  陳放足在沿岸走走停停了幾個月,選定了三個地點。這三個地點各有利弊,也有河灘平緩的,但是又怕船吃水太深,隻好做個浮橋。也有河面比較窄,但是中心有礁石的。還有這一面的條件不錯,對岸的條件不好的。他猶豫再三,又将索道的方案也列在了最後。

  從他選定的地點渡江,隻要選有經驗的向導、準備好大船,勉強也能過江。問題是渡江之後怎麼走?安南還沒有開始修沿江的路,過了江就是山林、泥濘的一人寬的小路。山林裡會遇到什麼,誰也說不好。

  陳放眼睜睜地看着對岸,惋惜良久才重新收拾行囊,轉入官道,一路往梧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