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到了安南也略略為自己發愁,她是家仆,跟着主人是必須的。但現在的情況與在中原時全然不同,以往的經驗、人生該走的路都變了個樣,丫環也迷茫。
劉昆給指的路,丫環一聽,也覺可行,當下同意!萬沒想到,侍女也能走“仕途”。
主仆二人次日就在普安刺史府挂上了号,劉昆帶着小玉就去了州學。州學外面的大路口上,立着一排的石碑。劉昆在碑前站了良久,道:“這裡也有識字碑。”不過數了一數,發現少了一篇,她便問陪同的蔣婉丈夫:“我記得不是這個數目。”
“哦,梧州有個老話,識字歌第一篇——無用。”
劉昆也是一笑:“那個,對升鬥小民的用處原也不大,大臣具本,也不用人教如何頌聖,都是寫熟了的,果然無用。”
“先生,請。”
劉昆先到州學,将課本、課程之類重新疏理,發現這裡與西州的毛病一樣——禮儀制度不完備。她理解成因,禮儀制度,朝廷頒布的最完備,但是安南不可以照搬。好在她們之前在幕府已經整理、修訂出了一個大概,現在正好拿出來講解。
最後讓學生把筆記講義整理一下,普安州這兒就算都了解了新的禮儀制度了。
州學裡學生是由下面選拔出來的,都不笨,更讓劉昆高興的是學生裡有不少女孩子。她每天告誡自己要一視同仁,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多關注女孩子,也要多給女孩子功課。這樣倒有一個好處,手抄整理出了十幾份手稿,她都不客氣地笑納了!
然後拿着手稿去找祝青君,向她建議頒發到各縣、各寨。雕版印刷耗時,實在忙不過來,西州也是手抄,速度也不快,普安州之前沒搶過梧州、博州,如今終于有了自己的了!
祝青君道:“勞你再審一遍,這是根本。姥常說,周公孔子最是厲害。既是要發傳下去學的,絕不能有錯訛。”
劉昆将“周公孔子最是厲害”在嘴裡念了幾遍,歎息道:“節帥看得明白。”
州學裡呆了一段時間,祝青君便要州學裡的學生給她幹活了!丈量土地、清查戶口,還要歸檔,都得學問人幹。劉昆到普安州,原就是為了幹這些事的,此時她卻又改了主意,向祝青君主動要求去各縣的縣學裡講一講課。
祝青君道:“我給你一個翻譯吧。”
這便是答應了。
……——
劉昆有了決定,小玉、周婆子自是跟随,兩個男仆也充作馬夫、保镖,祝青君又派了一隊人護送她下鄉。
劉昆回房收拾行李,對周婆子道:“咱們要去好些地方,把香帶足吧,到了可以熏熏屋子。”
周婆子又翻出一盒來:“隻有這些了,要不要再買些?節帥總不能一直給咱們……”
正在商量,一個穿号衣的姑娘跑了過來:“博士,将軍有請。”
劉昆讓周婆子繼續收拾行裝,自己去見祝青君。祝青君見面便說:“你明天走不了啦,眼下有一樁急事——有北人誘拐我們治下的百姓販賣,過北關鐵橋就是陳使君處,我須先與他交涉。此事還請你幫忙。”
劉昆的出身也合适、學問也合适,寫的公文與陳放更能和平地溝通。
劉昆推辭不得,詢問祝青君原委以及要求。安南比中原是窮一些,不過百姓的日子卻很難說誰好誰不好。安南百姓基本的生活能夠得到保障,窮,但能活。出了安南,就看命。也有過得更好的,差的就是活不下去。
但是安南人除了活,也想過得更好一點,于是不時有人出山去做工、販貨,改善生活。時日久了,便生出許多違法之事,走私反而不是最讨厭的了。有的人會做販賣人口的勾當。
以前這樣的事是很少的,因為路不通,語言不通。現在這兩條在一定程度上被祝纓解決了。以前都是互相擄掠奴隸販賣,現在是人販子誘騙。
也有正經做工販貨掙到錢的,故而起初并未察覺有異。近來有一個從北邊逃出來的人告到了官府,被騙去販賣、受到虐待,已有同伴被轉賣他鄉,也有逃跑被打死的。祝青君又開始清查人口,核對出數例。人口還沒統計完,總數未知。她已寫了公文給祝纓,自己這裡也要與陳放交涉才好。
劉昆聽了,不假思索地道:“這是重罪。”安南廢奴,但中原仍有良賤之别,買良為賤是入刑的。
祝青君道:“不錯。正是這樣。”
“我知道怎麼寫了。”
寫了一封比較客氣的公文出來,劉昆解釋道:“看他怎麼回,若是不理會,又或者無禮,再說明白也不遲。再不濟,與他把官司打到朝廷,這件事不能默默認了。雖然他們要管也管不太多,但要留下一個話頭,以後再有事,可以拿出來說。是先禮後兵,埋條線。”
“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