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4頁)

  李婧呵呵一笑不多言,香菱卻抿嘴憨笑道:“都是遇到了二爺。”

  紫鵑在一旁取笑道:“馬屁精!”

  香菱白她一眼,雪雁笑嘻嘻對香菱道:“我就不信,你沒有一丁點兒覺得不好的地兒。我聽人說,是人都會有苦惱的地兒。”

  香菱聞言一怔,随即變得不好意思起來。

  見她如此,紫鵑、雪雁立刻起哄,讓她快說快說。

  香菱被迫無奈,小聲道:“我瞧着林姑娘和我們二爺整日裡寫書做學問,就覺得林姑娘怎麼那麼大的學問,聽紫鵑說,作詩也是一等一的好。我是個丫頭,不敢辱沒了聖人學問,做不得八股文章,就想學一點詩詞……”

  說着,明媚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往黛玉面上瞟……

  黛玉見之笑罵道:“也不知是真呆還是假憨,既要作詩,你就拜我作師。我雖不通,大略也還教得起你。”

  香菱笑道:“果然這樣,我就拜你作師,姑娘可不許膩煩我。”

  黛玉道:“什麼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你這丫頭既有此心,那必然是能成雅事的。隻怕沒此心,就算天資聰慧,也隻是頑石。”

  說着,還拿一雙妙目去斜觑某人。

  在共寫《白蛇傳》的日子裡,她不知暗示某人多少回,不僅要苦讀聖賢經典,做八股文章,也要學着習些雅字,作些詩詞。

  可某人卻直言如今又不是宋以前,科舉要靠詩詞,宋後科舉考試中詩詞都被經義所取代,既然不考,學那勞什子玩意兒作甚?

  簡直豈有此理!

  賈薔恍作不知,不過卻對香菱笑道:“我聽說,古之美人,都是以柳為态,玉為骨,以冰雪為膚,秋水為姿,除這些外,更要以詩詞為心。如今你美自美矣,再跟林姑姑學了詩,自此亦以詩詞為心,便可與古之美人媲美了。”

  香菱俏臉滿是紅暈,其他人卻紛紛覺得手裡的烤味不鮮美也不香甜了……

  黛玉領頭,一衆人嫌棄的看賈薔。

  香菱大羞,不過還是想着為賈薔解圍,問黛玉道:“好姑娘,那詩詞規矩那樣多,可該怎樣學呀?”

  黛玉什麼樣的心竅,怎會不明白香菱的用意,沒好氣嗔了她一眼,卻到底心善,笑道:“你若真心要學,我這裡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後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裡先有了這三個人作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謝,阮,庚,鮑等人的一看。你是一個聰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

  香菱聽了,笑道:“還是頭一回有人誇我聰明伶俐,姑娘真是好人。既這樣,好姑娘,你就把這書給我拿出來,我帶回去夜裡念幾首也是好的。”

  黛玉聽說,便命紫娟回屋将王右丞的五言律拿來,遞與香菱,又道:“你隻看有紅圈的都是我選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問你二爺,或者遇見我,我講與你就是了。”

  爐火邊,看着這一幕,賈薔擡頭望向挂在天邊的明月,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當年讀紅樓慕雅女雅集苦吟詩時,是在紙面字裡行間,瞧香菱學詩。

  誰曾想,如今卻這般真切的發生在眼前。

  前世今生,似隻一彈指間。

  夜月如華,照的人間一片清明。

  大河之上,水波粼粼,客船劃破水面,激起朵朵浪花。

  兩岸可見人家,隻是此時夜漸深,燈火已闌珊。

  ……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随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好詩,真是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