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看看他說的那法子,果真在外面尋着十來個賬房,那張家不死都難。
他這些年是沒怎麼動過歪腦筋,可耐不住他兩個兒子都是黑了心的,居然連續三年都報虧空……
三年來金陵豐字号賺的銀子都貪墨了去不說,還虧空一部分……
眼下薛家知道了,又有賈家這位狠角色相扶,張家離家破人亡隻差一步了。
好在這位賈二爺是個好心的,還留下一條生路。
須發潔白的張德輝跪地磕頭哭道:“薔二爺和大爺能給我這老奴才家留一條生路,我自是感激不盡!哪裡還敢有其他說法?等我回家後,就立刻讓那兩個畜生還銀子,再來給薔二爺和大爺磕頭!”
賈薔眉尖一挑,笑道:“老總櫃果然願意阖家入薛家為奴?”
張德輝聞言一滞,他雖打小入豐字号做事,但其實并未入奴籍。
一旦入了奴籍,尤其是賣成死契,那真是生死都握在主家手裡了,隻能世世代代為奴。
然而不等他多想,薛蟠就咬牙道:“這還能少了?張家要是不當這奴才,就算老頭子能免,他家其他人通通送官打死!”
張德輝到底是精明人,磕頭道:“自然是情願的,自然是情願的!”
賈薔笑道:“那好,我安排一隊鹽丁送你回家,三日之内,我和薛大哥要見到真章。另外,查賬還是會查賬,隻要張家乖覺些,這次就不送官了。你告訴你那兩個兒子,若想藏匿耍奸,隻管藏就是。隻是下一次,你老這點老顔面,就真保不住他們了。”
張德輝忙起誓道:“他們若還敢如此,我隻當沒他們這兩個畜生兒子,直接打死了賬!”
賈薔點點頭,從外面叫來一人,寫了張條子讓他帶張德輝去見王管家,便打發了去。
等張德輝離去後,賈薔看着薛蟠,道:“薛大哥,你可願意讓人查查你豐字号的底?”
薛蟠叫道:“這哪裡能不願意?查!往死裡查!我都沒銀子使了,那些球攮的還敢貪我家的銀子!查出來,都給我賠銀子!薔哥兒,你怎放張德輝一馬?這老東西也不像好人!”
賈薔無奈道:“都弄死了,誰來幹活?新招收的,未必就可靠。這一次,最好一個都不送官,隻抄沒家财。用這些餘财,咱們合夥來辦大事。原有的家業不去動,如此一來,姨太太那邊就不會多說什麼。”
薛蟠聞言大喜道:“還是薔哥兒你機靈!要是果真拆分了豐字号,我娘那邊非得又哭罵起來,還是你的法兒好!對了薔哥兒,那咱們得了銀子後,準備做什麼營生?這次賺到了銀子,回去才讓我娘和妹妹知道我的能為!”
賈薔笑了笑,目光微妙道:“許是做戲園子吧……聽說,揚州八大鹽商家裡,白家的鹽賣的倒不怎麼樣,可他家的戲班子,卻是聞名整個江南哪……”
……
第0183章
外客
三日之後。
黛玉小院兒,左耳房内。
原是東廂房與穿山遊廊間的一間小小耳房,不過堆砌一些雜物,如今被人收拾了出來,安裝了一處怪模怪樣的爐子。
爐子内,碳火燒的鼎旺,一鬥笠翻轉模樣的木盆下,是一根嬰孩手臂粗細的鐵管。
而爐子的後方,則是一面鐵牆……
“咕噜咕噜”的沸水聲不斷自木盆内發出,屋内燒的滾熱。
賈薔負手而立,看着這熟悉的小鍋爐,目光有些複雜,前世随便一個農家作坊都能做出的玩意兒,此世卻要集中揚州府最精良的鐵匠、木匠,用心打造才能做出。
黛玉原本披一件白底綠萼梅刺繡鬥篷,揚州的氣溫已快落雪,可是在這屋裡隻站了片刻,就站不住了,笑道:“這可怎麼了得,這樣熱,連站也站不住了。罷罷,這東西我瞧着還不如湯婆子,我可經不起這個。”
賈薔斜眼瞧她,道:“那一會兒我就拆了它,安到小書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