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西暖閣。
燈火通明,恍若白晝。
禦案後,隆安帝執着朱筆,批改着奏折。
隻是沒批改兩本,面容有些清瘦的隆安帝就放下了朱砂禦筆,眉頭緊緊皺起,凝重的眸光不乏擔憂的望向殿外。
殿外仙樓佛堂内的無量壽寶塔,晚風吹拂,銅鈴作響,回蕩在殿内,恍若梵音陣陣。
他有些擔憂林如海的處境,盡管在密折内,林如海自奏并無性命之憂,可賈薔親衛所報,卻是危若累卵。
隆安帝認為林如海多半報喜不報憂,但他又覺得,山東巡撫羅士寬等人未必有如此喪心病狂之膽略,敢謀害一朝相國!
不過,即便折中一下,林如海的處境,都不會太好。
更何況,他身子骨原本就不好。
再想想今日事……
賈薔,他自然不會讓賈薔真的去殺人償命。
但他對賈薔今日之魯莽,亦是十分生氣!
太沖動了,壞了朝廷的大事!
區區一個羅斌,甚麼時候殺不行?
羅士寬将山東搞成那個樣子,即便将那些醜事壓下去了,羅家難道果真能逃得了?
今年隻殺羅士寬一家,明年羅榮全族一個都跑不了!
難道讓他們多活一年,就這樣不能容忍?
豎子難成大器!
不過,看在林如海的面上,也不能真殺他。
但還得狠狠管教!
正思及此,忽地小黃門進殿禀奏:“主子爺,皇後娘娘和恪和郡王來了……”
隆安帝聞言皺了皺眉後,又哼了一聲,道:“傳。”
小黃門忙出去,未幾,便見尹皇後滿面笑意的帶着探頭探腦的李暄進來。
見禮罷,隆安帝隻當沒看到那個熊兒子,問尹後道:“皇後這會兒怎麼來了?窦愛卿才走沒多久,若是碰到了,這老倌兒又要聒噪!”
尹皇後抿嘴笑道:“讓這樣的诤臣說嘴幾句,臣妾也不覺得丢臉,反而會替皇上高興。皇上身邊有這樣的臣子受到重用,可見皇上是可與唐太宗比肩的聖隆安帝聞言哈哈一笑,對這樣的皇後,真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随即卻惡狠狠的瞪向李暄,斥道:“你母後的見識,比你要高明十倍百倍!你怎連一成都學不到?窦現乃為社稷謀福祉,卻從不考慮己身的诤臣賢臣,你這混賬,也敢當面辱罵?”
李暄垂頭喪氣的跪下……
尹皇後笑道:“方才臣妾就訓斥過五兒了,這會兒領他來給皇上賠罪。等明日,再讓他親自去給窦大夫賠情。”
隆安帝聞言,面色和緩下來,道:“這倒也不必……這混賬走後,難得人家還替他美言幾句。”
尹皇後聞言鳳眸登時一亮,驚喜笑道:“人稱鐵面包拯的窦大夫,還會贊五兒?”
隆安帝冷笑一聲道:“窦現倒是誇了這孽障是非分明,雖然添加了恩怨之心……這樣的人,當個王爺都勉強,隻能當個讀迂了書的書生。世上事,豈能隻用是非對錯來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