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輕的殿禦史不服,道:“如何不同?她們皆為奴籍,便為東主财物。平海王強擄之,與劫掠何異?”
賈薔道:“這位禦史可知道,除了一衆青樓女子外,繡衣衛在平康坊七十二家名樓裡,還發現了甚麼?”
那殿禦史搖頭道:“下官出身清貧,也無詩才,從未去過那裡。下官隻是就事論事。”
賈薔笑道:“本王知道你,前科探花郎王勃,品行端正,不畏強權,很好。隻是王禦史不知道,繡衣衛在七十二家名樓,每一家都搜查出至少三具以上的屍骨。即便不在後花園池塘中,也在水井裡,要麼,就是他們用皮鞭棍棒訓練妓子的黑窩房中。當然,你或許還會認為,既然是死契,那麼從法理上來說,生死皆随主家,雖不道德,卻不違法。
可是王禦史不知道的是,這七十二家,自打頭的天下第一名樓豐樂樓起,沒有一家是真正清清白白的!
他們和人販子合夥,從外省各地偷、騙、拐甚至明搶來姿色養眼的女孩子,而後用皮鞭、鋼針、棍棒逼其就範。女子嬌弱,多被逼無奈就範。可仍有不少,甯死不從,随後就被活活苛虐而死!
本王可以将這些證據敞開了讓蘭台去查,王禦史,你願意就此案深查下去否?不願也沒關系,畢竟背後站着的人,着實了不得。能從景初舊臣手裡接過這些銷金窟來,裡面到底存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本王保證一挖一個驚喜!”
聽聞此言,韓彬、韓琮、李晗、葉芸等面色都難看起來。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莫說韓彬、韓琮,即便是當初嫉惡如仇的窦現,眼睛裡一樣容得下沙子,該睜一隻眼時睜一隻眼,該閉一隻眼時則閉一隻眼。
果真死死較真,手下必成光杆。
京城居,大不易。
靠那點俸祿,京官甚至連一家老小的菜肉錢都付不起。
所以在朝廷徹底清掃景初舊臣勢力後,空出來的一些見不得光的肥肉,被所謂的新黨瓜分了,便是二韓都未計較。
當然,他們自身肯定不會沾染這些東西。
而沾染過這些的人,也斷絕了入閣的可能。
但此刻被賈薔當着君臣衆人的面将這層遮羞布扯了下來,他們臉上還是有些挂不住。
李晗面色尤其不自然,緩緩道:“平海王,事情還得分開來論。前任東家的罪過,總不好牽扯到現任東家頭上罷?”
賈薔聞言看向李晗,輕笑了聲,道了句:“李子升,你再說一遍。”
此言一出,李晗一張老臉登時漲紅,如同被掌掴,羞憤的幾無地自容。
他自知家裡那點破事瞞不過去,便雙手攏起以揖遮面,上前跪地道:“老臣慚愧,家門不幸,有逆子摻和在平康坊中。老臣愧對皇恩,也無顔再立于武英殿,懇求皇上能容臣乞骸骨……”
李暄見之,若有所思的摩挲起下巴來,道:“這樣說來,李相家裡竟在平康坊……”
韓彬、韓琮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他們沒想到,李晗家裡居然也卷入此是非中。
不等李暄說完,眼見李晗都已經開始以頭搶地,尹褚出列沉聲道:“李大人亦為天子少師,皇上豈能不敬?即便李大人家門出了些醜事,也是因為他日理萬機,操持于國事。皇上大可想想,這二年來,諸位軍機回家過幾天?家裡子弟無人教誨,被奸人教唆,也是難免之事,豈能如此折辱?豈非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李暄被劈頭蓋臉一通教訓,臉黑了下來,不過倒也不用他親自出馬,就聽賈薔奇道:“尹大人此言倒是有趣,皇上折辱李大人了?便是本王,也沒說過要追究其教子不嚴的罪過,是他自己跳出來,非要替那淫窩子,下三濫的人間煉獄辯解一番。淫窩子換個主子,就成人間樂土了?怪道朝野上下群情洶湧,清貴如當朝禦史,都跳出來替那些淫窩子說話。原來根源在這……這是不是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了!”
眼見賈薔句句誅心,幾乎要趕絕李晗,韓彬不得不出面勸道:“賈薔,又何必咄咄逼人?”
賈薔搖頭道:“我自知人無完人,也十分尊重諸位大人敢為天下先,為天下黎庶開辟新政謀福祉之抱負。所以,才會每每傾盡全力相助,從不計個人得失。
但如果有一日,你們面對底層百姓之苦難無動于衷,無視她們,踐踏她們,甚至還利用她們謀利,事後竟強詞奪理!
你們便失去我的尊重,得到的唯有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