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5頁)

  但是當他剛擡起長腿時,卻忽地聽到一聲唢呐聲,隐隐約約從遠處傳來。

  那唢呐聲音調極高,像一支利劍直接沖破了死寂的夜色,穿透村落沉重壓抑的氛圍,直紮向人的靈魂。

  像是不甘心的呐喊和憤怒的诘問,直戳着人的脊梁質問人這一生的善惡。

  燕時洵頓住了。

  他面無表情的轉過頭,沉下心細細的分辨着這聲音的來源。

  唢呐聲一聲高過一聲,連連攀升,像是不曾平息的憤怒和怨恨。然而在這樣高亢的音調之中,竟然也夾雜着一兩絲鑼鼓配合的喜意。

  不像是哀悼人的離去,而像是樂人吹吹打打,在為即将到來的新生命慶祝。

  唢呐從生吹到死,無論紅白,皆是送行開路的曲調。

  送人出嫁,或是……

  送人出殡。

  燕時洵走過很多相對傳統或落後的地區,也不止一次親眼見過婚慶的喜事,或是送喪的哀事,對唢呐的聲音并不陌生。

  隻是,雖然他并不會唢呐,對樂曲并不精通,但也能從這有些熟悉的曲調裡聽出,這并非送葬的哀曲。

  而是歡慶成親的喜樂。

  “這什麼聲音?”楊土打了個寒顫,感覺渾身的汗毛根根直立,酥麻感從後背開始爬過全身的皮膚,連肌肉都僵硬了起來。

  “這,這聽着怪滲人的啊。”本來害怕的楊土在看到面無表情的燕時洵時,忽然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有些丢臉。

  于是他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打着哈哈想要緩解一下這樣詭異的氣氛。

  燕時洵卻想起,今天白天時他在村子裡看到過的異象。

  還有那個笑容燦爛,名為江嫣然的少女。

  明明江嫣然帶着他看過了楊朵家嫁女,他親眼看到了村裡的婆婆媳婦來為楊朵送行和歡慶,但是當他被江嫣然推出楊朵家的院子後,他看到的卻是一地野草和荒廢村屋。

  就連村民都說,楊朵家早就死得一個人都不剩了。

  現在用作婚慶的唢呐,和那時候楊朵出嫁的場景,有關系嗎?

  況且,江嫣然也說過,他們要為送女出嫁做準備。

  可是算算時間,如果真是“太陽落山,月亮将出”的昏禮,那出嫁應該在幾個小時之前就結束了。

  燕時洵還從來沒有見過,哪戶正常人家是半夜嫁女的。

  可是,從唢呐聲傳來的方位來看,就在村子裡。

  燕時洵記得,村民向他說過,家子墳村早就沒有女孩出生了,村子裡都是男孩。

  ――既然适婚年齡的人都是男子,那麼今日這婚禮,是誰在成親嫁女?

  燕時洵轉過身,快步從楊雲家破舊的房屋裡走出來,在農家樂的院落裡站定,想要再細細分辨那聲音。

  但是他卻意外發現了一件事。

  ――在唢呐聲響起後,之前那些攀爬到圍牆上卻止步不前,不敢進入農家樂院子裡的慘白骸骨,竟然都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一般,争先恐後的伸出臂骨扒住磚石牆縫,一具疊一具的在向農家樂的院子裡爬來。

  本來被烏雲遮住的月亮,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