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頁)

  陸文讷讷地拿開手,露出封皮上的塗鴉,是劇本圍讀那天,他在瞿燕庭名字後面畫的小燕子。

  一秒鐘“用功”都沒來得及展示,還被抓了現行。他給自己挽回顔面,說:“我這是尊敬你。”

  那為什麼不在任樹後面畫棵樹,莫非不尊重導演?瞿燕庭半個字都不信這幼稚鬼的。

  念誰來誰,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來電顯示“任樹”。

  鈴音響起的一瞬,陸文以肉眼捕捉到,瞿燕庭受驚般向後躲了一下。盡管幅度微小,但他确定沒有看錯。

  他好奇誰能讓瞿燕庭如此反應,往屏幕上一瞅:“呃,任導打來的。”

  瞿燕庭捧着咖啡,不動彈。

  機身貼着桌面振動,響鈴重複一聲、兩聲、三聲……

  鈴音兀自循環,伴着外面的潇潇風雨,瞿燕庭在等挂機前的最後一聲。還沒等到,陸文先憋不住了:“年紀輕輕的,怎麼突然就耳背了。”

  瞿燕庭剜了陸文一眼。

  不過瑞鳳眼剜人,像刀馬旦的花槍,也像玫瑰花的刺。不待嘗出痛的滋味兒,先被勾得壯了膽子,下回還敢。

  鈴聲循環到最後一次,瞿燕庭拿起手機,滑開通話鍵。

  “燕庭,是我。”任樹直入主題,“在忙麼,你那邊怎麼樣?”

  瞿燕庭答:“在路上,快到地方了。”

  任樹擔心道:“我看天氣預報說重慶中到大雨,趕緊打給你問問。”

  “嗯,下了一整天。”瞿燕庭說,“正好,不用灑水車了。”

  他嘴上開玩笑,實際情況不容樂觀。下雨的戲最害怕真下雨,許多條件不可控,拍出來的效果可能天差地别。

  今晚要拍的是一場重頭戲——雨中車禍。

  這場戲占據一段實景道路,劇組提前幾個月考察、選址,向當地有關部門遞交拍攝申請。獲批後無法改期,隻能在限定時間内清場拍完。

  任樹問:“分鏡是不是用不上了?”

  “我正要說這個。”瞿燕庭道,“雨勢比較大,光線和角度需要改,改一處而動全身,你的分鏡劇本估計不能用了。”

  任樹明白:“外景情況多變,我那個也隻是囫囵地打個底。燕庭,甭管别的,你全權做主,能拍完就拍,實在困難就算了,我回去再想轍。”

  任樹的粗嗓門穿透力很強,小半個車廂都能聽見。陸文一邊翻劇本一邊聽熱鬧,聽到這一句,翻頁的動作慢了半拍。

  他覺得任樹說得有點道理。

  如此兇殘的雨夜,拍外景是相當大的考驗。瞿燕庭堂堂一位總編劇兼投資人,何必受這份罪,大不了重新申請,以後找機會補拍。

  然而,瞿燕庭語氣平和,甚至稱得上潇灑,說:“你回來不用想轍,看樣片就行了。”

  挂了線沒多久,房車減速行駛,慢慢在馬路邊停靠熄火。下車直行五十米,就是今晚的拍攝區域。

  手機屏幕仍亮着,瞿燕庭點開一個聊天群組,編輯發送:做機器保護,檢查拍攝車輛、威亞和安全設備。

  各小組一一回複“收到”。

  陸文在這一串提示音裡,目睹瞿燕庭退出界面、鎖屏、把手機裝兜裡,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和接電話前的遲鈍模樣判若兩人。

  瞿燕庭拿上雨傘,要下車去拍攝區域轉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