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心神一震,手抖得差點摔掉茶盞。
“小人,小人有罪。陛下開恩。”
他趕緊伏跪下來,磕着頭,雙肩顫抖。
從小便跟在公子身邊,他看到的是士族高門的貴公子,溫雅仁善、詞藻風流,但從不罪下人。
平安沒有見過蕭呈如此動怒。即使那天他不慎走漏了消息給馮夫人,也隻是罰跪了兩個時辰……紲
平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馮十二娘再有不是,也不該用“賣身”之詞公然輕薄。
都怪他漏嘴,想什麼就說什麼。
“陛下饒了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平安身子抖動,不敢看蕭呈的眼睛。
然而,新帝久久沒有聲音,就好像屋子裡再沒有旁人一般。
“陛下……”平安輕喚。紲
“掌嘴。”蕭呈語氣低沉,好像剛剛緩過那口氣,“打到朕滿意為止。”
平安抽口氣,“喏。”
屋子裡響過清脆的巴掌聲。
蕭呈靜坐着,一動不動。
他看着木案上的請柬,回想起上輩子迎馮蘊回齊,冊為中宮,诏告四鄰,遣使去晉國報喜的事情。
那時,她是那樣緊張惶惶,不安地道:“妾德行淺薄,隻怕不堪為後”……
他說一句“你當得”,她便淚流滿面,感動得無以複加……紲
那時他并不知曉她的内心。
原來有那麼多不滿足。
有那麼多意難平。
畢竟她跟了裴獗三年,也隻是個姬妾,而他給了她最尊貴的名分,讓她母儀天下,不嫌棄她陪侍過他人,孕育過裴獗的兒子,她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是皇帝呀。
忍辱至此,受着全天下人的嘲笑,忍氣吞聲地幫裴獗養野孩子,甚至給他冠以蕭姓,許以大皇子的身份……
可她……紲
身在曹營心在漢,從未有一日忘記裴獗,即使後來他們也有了予初,在她心裡,最疼愛的還是那個野孩子。
那時候的他滿腹怨氣。
最怨毒時,恨不得殺了他們母子。
可終究還是下不得手。
那孩子喚他“父皇”,敬他、懼他,也曾試圖親近他。即便明知那是她和裴獗的孩子,他也下不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