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太官來到了那三間空蕩蕩的茅草屋前,然後沿着灌木叢中的小路找到了三座無碑墳冢,明月曾說那裡埋葬的是王婆婆的師父和寒生的兩位親人。
“就在這裡開挖吧。”盧太官指着旁邊的那座老墳身後說道。
保镖自茅屋内取來鋤頭,日暮時分,墓穴已經掘出,盧太官輕輕将秃頭老婦的遺體放了進去。
“嬸娘,倉促之間未及備好棺木,隻有簡陋一些了,好在您師徒二人相依為伴,了卻了您最後的心願。”盧太官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九個響頭。
墳丘堆起,高度略低于前面的墓冢,盧太官擺上途中買來的香燭和紙錢,慢慢的點燃,長跪在了墓前。
許久,吳老爺子不耐煩了,催促盧太官道:“好了,好了,本提督的肚子又餓了,今晚到哪兒用餐?”
“老爺子,我們今晚趕去南昌滕王閣處請您老人家吃大餐如何?”盧太官陪着笑臉說道。
“大餐?正合老夫之意。”老爺子高興的說道。
鄱陽湖谷安葬事畢,吉普車一路奔南昌而去,那是南下廣東必經之路,大約晚上八點多鐘,才終于趕到了贛江邊上人稱“江南三大名樓”之一的滕王閣。
飛僵吳老爺子迫不及待的沖進了閣樓腳下的一家挑着四個幌的大飯店,一入門便高聲叫道:“小二,快給本提督預備一桌上等酒菜。”
旁邊的那張桌子上坐着一對男女,聞言好奇的擡起頭來……
那是馮生和他在飛機上新結識的那位漂亮的鄰座女同志。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望着這位突然闖進來的,頭戴黃軍帽,身穿藍色中山裝,足蹬白色回力鞋的老年顧客,兩名女服務員面面相觑,然後低聲罵了句:“神經病。”
盧太官趕緊上前,和顔悅色的說道:“同志,我們是來吃飯的,這位老爺子喜歡開玩笑。”
“坐下吧。”服務員指了指旁邊的桌子,“啪”的一聲扔下一本菜單。
盧太官忙拉着吳老爺子坐下,低聲道:“老爺子,這已經不是鹹豐光緒年了,稱謂都已經改變,以後對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必須喊‘同志’。”
“同志?别嘴之極。”老爺子嘟囔着,低下了腦袋,眼睛從帽子上的孔洞裡瞟向了鄰桌的那位女青年。
“嗯,此女甚美,不施脂粉,天然去雕飾,尤其是齒白而具光澤,”他把腦袋伸到桌下一望,随即搖了搖頭,歎息道,“可惜是一雙大腳。”
“老爺子,齒白是刷牙的關系,另外現在流行大腳,過去的那種三寸金蓮早已經被淘汰了。”盧太官解釋道。
“同志,點菜。”盧太官翻開菜單,點了一些江西特産美食,如廬山三寶的石魚石雞石耳、豫章酥鴨、竹筒粉蒸腸、鄱陽湖獅子頭和燈芯糕。
“我們飯店的滕王閣紅酥肉口碑不錯,要不要來點?”服務員介紹說道。
“好,來一大盤。”盧太官點點頭。
“貴溪雄石鎮龍興鋪的燈芯糕麼?那可是乾隆年間的貢品呢。”老爺子啧啧道,口角邊流下些許涎水來。
“‘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想當年王勃作《滕王閣序》時年僅二十六歲,竟描繪出如此美景,寫下不朽之傳世佳句,隻可惜次年落水溺亡,真是天妒英才啊。”盧太官望着窗外夜幕中的閣樓,不由得心生感慨。
“哼,落霞者,飛蛾也,當地土人謂之‘霞蛾’,孤鹜者,野鴨是也,所謂‘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實乃野鴨飛啄蛾蟲而欲食,所以齊飛。”吳老爺子不屑一顧的說道。
“啊……”盧太官怔怔的望着這位老祖宗。
“這位老同志的诠釋倒是别有新意呢?”鄰桌的那個男子微笑着對老爺子一笑,接着自我介紹道,“我叫馮生,請問老同志貴姓?”
吳老爺子低下頭,從帽子孔洞中打量了一番這個說話的男子,然後朗聲說道:“老夫乃是長江水師提督,官居當朝一品,羞山吳有榜是也。”
馮生聞言一愣,他身旁的那位漂亮姑娘倒是“咯咯”的笑起來了,脹鼓鼓的胸脯一顫顫的,上面别着的那枚毛主席像章在燈光下微微晃動着,就像是閃着金光。
“那是誰的人像?”吳老爺子詫異的指着像章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