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5頁)

  “那也沒見你坑錢的時候心軟,”琥珀張口就來,“真下得去手啊,那多少也是你的晚輩,而且作為貴族而言也是個不錯的人了,結果你連個折扣都不打的。”

  高文看了琥珀一眼,慢慢說道:“……王國軍救不了安蘇。”

  那些金币在王國軍手中也隻能慢慢用來填塞聖靈平原上的戰場,與其讓它們無謂消耗,不如讓它們變成魔導工業的齒輪和杠杆。

  琥珀眨眨眼,随後摸着下巴:“那你現在要去幹嘛?”

  “去見見另外一批同樣救不了安蘇的人。”

  魔導車穿過塞西爾城的行政區,穿過環形大道,很快便來到了位于城市西側的商人區,沒過多久,它便停在了一幢高大嶄新的建築物前——

  塞西爾的商人會館,專門用于接待巨商貴客的地方。

  建築物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面,留着褐色短發的年輕貴族靜靜地看着街道上的動靜,在看到魔導車靠近之後,他後退一步,離開了窗戶附近。

  房間内另有幾人,他們都穿着精緻的絲綢或絨料衣服,别着胸針或帶着機械懷表,看上去皆是商人打扮,但從他們那極為警惕和淩厲的眼神以及舉手投足間的氣勢,便可以判斷出這些人不隻是商人那麼簡單。

  其中一人看到褐發年輕人離開窗口,站起身詢問:“少爺,外面有情況?”

  “不用擔心,是他來了,”褐發年輕人點點頭,沉聲說道,“隻帶着一個随從,應該很快就會上來。”

  房間裡的幾人略略放松下來,随後和褐發年輕人一起來到房門附近,靜靜地等待着。

  片刻之後,腳步聲傳來……

  在商人會館的房間内,高文見到了那些特殊的客人。

  在過去三天裡,他讓維多利亞和其他王都訪客們參觀市場,參觀城市街頭,參觀一切安排好的地方,而他自己也沒閑着,他在做的事情,就是和這些特殊的客人接觸。

  房門在身後關閉,高文看着自己面前的褐發年輕人,微微點了點頭:“貝爾克侯爵,看來你們聽從了我的建議,沒有亂跑。”

  褐發年輕人——東境公爵塞拉斯·羅倫的長子,貝爾克·羅倫彎下腰來,以晚輩的身份對高文行禮,其他人也紛紛行禮,而在行禮之後,這個剛二十多歲便已經達到中階的年輕人忍不住說道:“待在房間裡并不好受。”

  “離開房間會更麻煩,”高文帶着琥珀在房間中央的沙發上坐下,看着同樣在自己眼前落座的貝爾克·羅倫說道,“東境公爵的繼承人出現在塞西爾城内,這可不是什麼好信号,而且我相信維多利亞一定很樂意趁這個機會讓塞拉斯·羅倫痛失愛子——你可打不過她。”

  貝爾克略有些别扭地動了動身子,盡管他很想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但他在這方面的功夫顯然不如維多利亞那麼爐火純青:“您在領主府接待了王都派來的使者,卻讓我們藏在商人之間,這是……表達了您的态度麼?”

  高文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看着眼前的年輕人——貝爾克是個不錯的小夥子,禮貌,有天賦,很聰明,但顯然過于莽撞和缺乏經驗,他還不是很能掌握與人交涉的技巧,但考慮到他的年紀,也沒辦法把他和北境女公爵相比:“坦白來講,所謂的王國軍和東境軍在我看來都一樣,小輩打架沒必要非把家長叫出來評個對錯,但考慮到地理位置,南境和聖靈平原的聯系顯然比和東境要強得多,而且他們的這次造訪從很早以前就已經公開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才接着說道:“而至于你們……我對你們保留有限的信任,這僅僅是看在安東尼·羅倫的情分上。”

  “恕我逾越,但您遲早會看到的,我們才是真心想要拯救這個王國,”貝爾克一臉嚴肅地說道,“在聖靈平原沉溺于和平的王國貴族們根本意識不到危機,他們看不到提豐的變化,也看不到世界的變化,他們隻知道徹夜宴飲以及搜刮走平民家裡的最後一個銅币,但我們知道——

  “提豐正在改革土地制度,正在推廣教育,正在發展技術,整頓軍隊,開拓新地,他們的平民已經能每周吃到一次肉了,而我們的人民在冬天連黑面包都不夠。哪怕安蘇現在奮起直追,也很難追上提豐,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迅速讓安蘇的權力集中到一個強有力的新王手中,讓提豐忌憚,哪怕隻忌憚十年,甚至五年,我們都還有機會……”

  高文打斷了這個滿心熱情的年輕人:“埃德蒙就是你們口中‘強有力的新王’?”

  “埃德蒙王子有遠見卓識和号召力,”貝爾克·羅倫非常認真地說道,語氣中不乏敬佩,“他在東境試行的耕戰獎勵法、築路法案、商業法案和開墾農莊制度都已經産生了效果,隻要聖靈平原肯派個不瞎的貴族去看一眼,他們也會意識到誰才是合格的國王的——但他們顯然不敢。”

  看來這位年輕的侯爵先生還壓根不知道埃德蒙王子背後與萬物終亡會的聯系,也不知道弗朗西斯二世死亡的真相——也可能是他演技高超,故意裝不知道?

  高文并不在意貝爾克具體知道或不知道什麼,他耐心地等對方說完,這才點點頭:“我大概也知道一些——正是因為我知道這些,我才願意試着給你們一些信任,才允許公國的商人去東境建立商路。要知道,我在墳墓裡躺了七百年,我所認識所信任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已經不在了,對于這個時代的任何人和勢力——哪怕是昔日好友的後人們——我都要重新了解才行。”

  貝爾克坐在沙發上,無意識地摩挲着自己的食指指節,這似乎是他組織詞彙時的下意識動作:“是的,我和我的父親都明白這一點……科德先生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帶來的藥劑正是我們急需的,我的父親派我過來,也正是為了和您談這方面的事情……”

  “我們前兩天就在談這個問題,”高文點點頭,“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你們有個格外巨大的藥劑缺口,因此不但想要訂購海量的煉金藥劑,而且還想買一套工廠設備,還想要塞西爾幫你們訓練一批操作機器的人……說實話,你們要求的東西還真不少。”

  “我們别無選擇。”貝爾克·羅倫說道。

  年輕的侯爵知道,他所要求的是敏感的“技術根本”,是塞西爾公爵很難答應的東西,然而在出發之前,埃德蒙王子便向他說明了這一切的必要性——煉金藥劑這種攸關軍隊存亡的東西不能始終受制于人,隻有讓東境也具備生産能力,才能确保在有朝一日南境突然中斷藥劑供應之後不會陷入太過被動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