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分公司的offer郵件彈出在手機屏幕上時,我正在收拾衣櫃。年薪六十五萬,比現在高出二十來萬,職務是華東區營銷總監。我的手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點擊"接受"。
窗外下着雨,距離周明被派出所警告已經過去兩周。他帶着周婷搬去了婆婆家,隻發來一條短信:"要麼給我工資卡,要麼離婚。"我回複:"周一上午九點,民政局見。"
衣櫃裡大部分是過時的衣服,唯一幾件像樣的都是工作需要才買的。我把它們一件件疊好放進行李箱,突然在衣櫃深處摸到一個硬皮本子。周婷的日記本。
我知道不該看。十七歲女孩的日記是絕對的隐私。但那個本子微微敞開的一頁上,赫然寫着我的名字。
"6月15日,爸爸說媽媽瘋了,要奪走所有的錢。他讓我在警察面前說媽媽打我,這樣法院就會把我判給他。我不敢..."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翻動着頁面。
"5月20日,爸爸帶我去買了新手機,說記媽媽賬上。他說媽媽的錢就是我們的錢,不花白不花。"
"4月3日,爸爸說我要什麼就直接跟媽媽要,她不給就鬧,鬧到她給為止。他說女人不能慣着..."
越往後翻,我的呼吸越急促。最後幾頁的日期就在上周:
"7月2日,爸爸讓我去KTV開貴的酒,說反正媽媽會付錢。我其實不喜歡喝酒,但爸爸說這是對媽媽的懲罰。"
"7月5日,見到劉阿姨了,她女兒鋼琴彈得真好。爸爸給她報了2000塊一節的私教課,而我連兩萬塊的遊學都不能去。爸爸說不一樣,劉阿姨是他最重要的人..."
日記本從我手中滑落。原來周婷什麼都知道,包括那個劉芸。我坐在地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周婷班主任的電話。
"周太太,周婷這周又沒來上學,再這樣下去要記過了..."
挂斷電話,我抓起車鑰匙沖出門。雨越下越大,雨刷器拼命擺動也趕不上雨水沖刷的速度。婆婆家在市郊,一小時的車程我四十分鐘就開到了。
開門的是婆婆,她看到我時臉色立刻沉下來:"你還知道來?婷婷天天哭,你這個當媽的..."
"周婷呢?"我直接往裡走。
"在房間!你幹什麼?"婆婆想攔我,但我已經推開了周婷的房門。
房間裡煙霧缭繞,周婷坐在床邊抽煙,看到我時她明顯慌了,下意識把煙藏在身後。
"你憑什麼..."周婷開口就想吵架,但我把日記本拍在她面前。
"解釋一下,什麼叫'爸爸說這是對媽媽的懲罰'?"
周婷的臉色瞬間慘白。她伸手想搶日記本,我按住她的手:"還有劉阿姨女兒的鋼琴課,你早就知道?"
"知道又怎樣?"周婷突然歇斯底裡地笑起來,"至少爸爸願意陪我!你呢?天天加班加班,錢全給家裡,自己活得像乞丐,裝給誰看啊?"
她的話像刀子一樣捅進我心裡。我深吸一口氣:"婷婷,爸爸這五年一直在工作,卻騙我們說失業。他拿走我全部工資,給你劉阿姨租房子、玩暧昧..."
"那又怎樣!"周婷尖叫着打斷我,"至少他愛我!你呢?你眼裡隻有工作!我十歲生日你在出差,初中畢業典禮你在開會,就連我發高燒住院,你都在回客戶郵件!"
我踉跄後退一步,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是的,我都記得。
每次周明都說"你去忙吧,我照顧婷婷",而我感激地把銀行卡交給他,以為這就是對家庭最好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