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卓逸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反駁。
但思考片刻後,我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反駁她的根據,仔細想想,似乎她說的沒錯,我有好多次遇見類似事情都是這樣處理的。
有點無言以對了,我隻能歎了口氣:“這樣不好嗎?”
“我沒法評判這種行為的好與壞,也不想損你是聖母心之類的。”
卓逸伸出手,幫我理了理衣領上的褶皺:“我隻能說你很心善,是個理想主義者,就像幾十年前我在拉美接觸過的那些人。
直到現在我依然認為他們很勇敢,明明自己就是富家子弟,卻因為懷揣着某種理想選擇帶領一群窮人反抗、鑽進深山老林裡打遊擊。
真的,我打心眼兒裡佩服他們,可我依然覺得這是種很傻的行為,因為他們想要的公平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實現。
說白了,人并沒有比動物高級到哪兒去,人類社會依然遵循着叢林法則,弱肉強食、以大欺小就是叢林法則的本質,這種本質不是任何人能夠改變的。
今天你顧言心善,不想做仗勢欺人的事兒,可以,但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兒你不做,也一樣會有其他人去做?
哪怕你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把壓在人頭上的天心島、冥府、教廷甚至天庭都給推翻了又能怎麼樣?人類内部依然存在壓迫,擁有實力的上位者依然可以用一句話決定下位者的生死,到時候你怎麼辦?帶領那些受壓迫的人再來一次改天換地嗎?
可那又能怎麼樣?過不了多少年,你就會發現自己定的那些規矩都成了笑話,人類又會分出幾個階級、層次,既得利益者們又會開始欺壓比自己弱小的同類,如此周而複始,類似的事情我這些年見得太多了。”
說到這兒,卓逸臉上挂上了戲谑的笑,輕輕搖頭:“你都不如創立冥府那些家夥看得開,他們一早就知道這世界是不可能做到絕對公平的,那怎麼辦?隻能在輪回上做文章呗。
你這輩子積德行善了,那就給你投個好胎,讓你下輩子當人上人;你這輩子為富不仁、壞事兒做多了,那就給你投畜生道。
比如讓你投成蛆在糞坑裡蛄蛹、被人踩死,或者投胎成豬被人養肥宰了,等把芸芸衆生的苦都受過一遍,再讓你重新投胎做人,慢慢做回人上人,這他嗎才叫輪回,這輪回不比他們追求的那些虛無缥缈的玩意兒公平多了?”
我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卓逸的暴論了。
但人家壓根不用我回應,隻是拍拍我肩膀:“所以啊,你做事的時候真不用顧慮那麼多,就算真有人死在你手上,那也是他的命,也是你的命。
普通人幹壞事兒冥府來管,咱們幹壞事兒有天道來管,大不了到最後魂飛魄散呗,這世上不公平的事兒多了,連天道都懶得管,那你說你還在這兒替它在乎什麼呢,你說是麼?”
第2260章
有時候吧,我真感覺卓逸像申公的親兒子。
她比我更像巫,連行事風格、看待事情的角度都跟申公出其相似。
更要命的是,這倆人還都愛往我心裡灌毒雞湯,反正她剛剛那些話說完之後我就再也沒吭聲,都他嗎開始懷疑人生了。
是我的行事風格有毛病嗎?
可在我的世界觀裡,做人做事要講道理,不能以大欺小,也不能持強淩弱,這不是最基本的東西嗎,怎麼到卓逸他們這兒就變成十惡不赦的罪名了呢?
那問題就隻能出在做人這倆字兒身上了吧。
想到這兒我就自嘲似的笑了一聲,自言自語似的嘟囔:“嗎的,其實我以前好像也不這樣,我就記得師父他們重歸天道之前,剛把我跟青鸾從道場裡放出來那會兒,我的行事風格壓根不是這樣的。
那會兒我倆打心眼裡壓根沒把人當人啊,隻當是一群動物,我就記得西漢景帝那會兒我倆在臨淄晃悠,遇見街邊上有賣甘豆粥跟饴糖糕點的,青鸾想吃,但是我倆沒錢付賬,那小販看我倆吃白食就要報官抓人。
我當時二話沒說,直接一道巫決過去把他給咒死,連帶着沖過來的三個官兵一起,四個人的魂魄一個沒剩,都被我幹了個魂飛魄散。
反正那會兒我倆就跟倆江洋大盜似的,看見好吃的、好玩的直接搶,相中誰家房子了,我就把那家人全殺了跟青鸾搬進去住。
後來青鸾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她說做事不能這麼霸道,否則容易招來麻煩,我當時還跟她犟呢,殺一群奴隸有什麼好霸道的?再說這世上的大巫都死絕了,誰能來找我倆麻煩啊?
但這種心态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我又點燃了一支煙,看向依然坐在窗邊的卓逸:“應該是東漢末年,我認識供奉殿的那些老不正經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