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醉醺醺的身影,他的鼻息中帶着濃烈的煙草和酒氣,她認出了他是這船上的一個水手,他得過天花,臉上到處都是天花留下的坑窪的疤痕,他在那濃重的酒氣當中對她說,他以前有一個像她一樣的侄女,她和她一樣的漂亮,可愛,甚至就連瞳色都是一樣的。
他說他恨透了教堂的那些人,也恨透了他的那個像母豬一樣醜陋的妻子。
他說他的侄女和她一樣都是一個天使。
他們保持了一段很長時間的地下關系,一直到被發現後,教堂的那些人燒死了她,他才僥幸地遠渡重洋地跑出來。
他說他希望她能做他船上的侄女。
他太想念她了。
想念到已經不想再等她長大,不想再看着他心裡的小天使被他的船長和大副當做私有的金絲雀。
他醉醺醺地說着。
那雙眼睛裡面充滿了那深藏的罪孽,那種眼神她很熟悉,就像是在雪莉跪下來哀求那些工頭的時候,她也在那些人的眼睛裡看到過,那是比猛獸還要可怕的眼睛。
那一刻她的瞳孔放大着,她想到了雪莉,想到了她曾微笑着的眼睛裡那無法掩映的痛苦。
第一次她怕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掙脫的,她抱着自己的布偶,飛快地沖過走廊想要逃走。
可是那個高大的身影在她的身後緊追不舍。
那滿身的酒意就像是惡魔的獰笑。
她幾次摔倒。
她沖到了艙室的房間裡想要關住大門,但還沒有來得及時就被那個醉醺醺的身影重重地沖開。
她隻能躲入自己的籠子當中,和那些船上所有需要籠子的寵物一樣。
那些八哥,那些貓,那些蛇和孔雀。
他說他喜歡她。
從當初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為她所着迷。
他說這艘船上的水手都喜歡她,但他們不敢,因為他們的船長和大副還沒有決定好是養她還是賣她,但他再也忍不住了。
因為這裡是大海,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法律能夠管得了這裡,而他是這裡待的最長時間的水手,船長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因為一個寵物而把他驅逐出貨輪,因為他的經驗豐富。
他抓住了籠子,用力地想要把她從裡面拖拽出來。
她懷裡的布偶被他用力地扯出,丢在了牆壁之上,那碰撞中飄飛的棉絮和那枚硬币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她聽到了犬吠聲。
看到了她的小狗從門外兇狠地沖進來,咬住了他的手腕。
原來它還沒有忘記她這個主人。
可它依舊和她懷裡的布娃娃一樣,被重重地甩飛在了牆上,她隻聽到了那一聲重重嗚的咽,和那一縷灑落在牆壁的血迹。
那一刻。
她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力氣。
她抓住了鐵籠外的那枚鏽迹斑斑的鐵釘,用力地重重地刺入了他回過頭望過來地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