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當楚晚甯準備放棄的時候，他眼前又會忽地閃現出墨燃小時候的模樣，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叫着仙尊，揚起笑臉，說，仙尊，我折花，送給你。
他哽咽着看向那個明朗的少年，想要去擁抱他，可那人幾乎不等他觸碰到自己，便轉身拂袖而去，隻留下那麼一點點的餘影，還在楚晚甯通紅的眼眶中打轉。
那兩個獄使玩了一會，覺得楚晚甯是個老頑固，幾乎做什麼都沒有多大反應，便自讨沒趣地走了。
楚晚甯這才虛脫一般将頭垂下來。
他想，夢總是要做完的，若是逝去的東西，再要撿回來，便是大海撈針，再也難回。
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不清，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4
“本座來看看，本座的楚妃，到底肯服軟了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楚晚甯半夢半醒地聽見有人的聲音，他聽到那人的腳步越來越近，但他擡不起眼垂來看一看那人的表情。
或許他會是開心的吧……楚晚甯默默地想，畢竟他最喜歡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像一隻狗一樣匍匐在他的腳底，為害死了他所愛之人付出代價。
但過了一會，楚晚甯影影約約聽到墨燃叫了他一聲，聲音中帶着憤怒和急促的氣聲。
怎麼了？
楚晚甯想要動彈，卻發現自己現在渾身乏力一般，連手都擡不起來。
“啪！”
是一聲清脆的肉響，在叫人多次得不到半點答複之後，踏仙君的耐心終于耗盡，終于忍不住一巴掌打到了垂着頭的楚晚甯臉上。
這一巴掌沒有一絲留情，那人的臉上很快就出現了五個鮮紅的指印，楚晚甯忍不住悶哼一聲，指尖微顫，終于有了點反應，踏仙君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擡起來，看見楚晚甯的嘴唇顫抖着，做了一個嘴型。
——“孽畜”
“呵，楚妃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當自己是玉衡長老呢？訓起人來還是一樣又惡毒又無趣。”踏仙君咬着牙死死掐住楚晚甯的臉頰，他不斷加重手上的力氣，那指尖幾乎要陷進楚晚甯的肉裡……
眼前劃過水中一片一片蜉蝣的倒影，還有因為大雨而沖刷來的死去的魚腥味，雨水下得更大了，敲擊屋檐的聲響如同擊鼓一般敲擊着他的脾胃，心髒，身上每一處都在打着寒顫，鼻腔裡呼進的都是酸臭味。
過了一會，踏仙君終于大發慈悲放開了手，楚晚甯弓着身子，臉向下無力地垂着，無法站穩的腿腳牽連着整個身體都在微微地發抖。
他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突然，楚晚甯的身體向前倒去，手上的枷鎖發出清脆的響聲，将他牢牢地牽制在半空中。
“……唔……嘔……”
食管經曆了良久的折磨，心理上造成的反胃蔓延上心頭，楚晚甯終于絞着胃暢快了吐了出來。從清早被灌下的一小碗薄粥，到下午在髒水中喝下的死蟲廢水，再到綠色的粘稠的膽汁，那股酸味卷過他的舌根，翻湧出更加猛烈的惡心。
他幾乎都要吐昏過去，淚水和穢物順着下巴流到衣襟裡，楚晚甯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過了一會，他或許是覺得雨聲足夠大，足以壓過他所有的悲憫，他終于顫抖着啜泣出聲來，止不住流淌的血絲從口中一道道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