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他大口吐出一股鮮血之後，踏仙君才如大夢初醒般從愕然中驚醒，茫然地叫出他的名字。
“……楚晚甯……”
他幾乎是慌亂地伸出手去拆禁锢着那人手腕的枷鎖，暴怒一般劈開兩邊的鐵鍊後，楚晚甯就如同失去了牽制的雪花一般，像前癱軟下去，在觸碰到髒水之前，被踏仙君及時抱進了懷裡。
5
直到接住了楚晚甯，墨燃才摸到那人身後已經濕透了的冷汗，楚晚甯幾乎昏厥過去，隻是埋着頭期期艾艾地發出一星半點從唇齒中發出的啜泣，除了他仍舊顫抖的肩膀，幾乎讓人看不出，他在哭。
可踏仙君幾乎是與他緊緊貼在一塊，楚晚甯每一下的顫動都在他的懷中無聲地進行着，那些他原以為永遠都不會出現在楚晚甯身上的脆弱與疲憊，此時如同潮湧一般像他撲面而來，一瞬間将他灌地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他的楚晚甯，在哭啊。
晚夜玉衡，北鬥仙尊，曾經最至高無上的清風明月，不染世俗的白衣如雪，如今屈服在踏仙君的衣襟下，散亂的頭發披在肩膀上，遮住他泛紅的眼尾，楚晚甯幾乎是沒有什麼尊嚴地倒在墨燃的身上，狼狽不堪地哭泣着，他好像很少這樣表達過痛苦或者悲傷的情緒，以至于這一下子的宣洩，倒是踏仙君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好了，本座不罰你了好吧，别哭了，”踏仙君俯下身來，兜着他的膝蓋把楚晚甯抱了起來，在他耳邊并不溫柔甚至有些僵硬地說道，過了一會兒又好像發覺自己語氣有些惡劣，不知道病中的人聽了會不會難受，又放低了音量道，“本座現在帶你回去，……好不好？”
他本想說，你求求本座，本座就帶你回去。
可當楚晚甯的眼淚濕潤了他胸前的一片衣襟，滾燙的淚水灼燒着他的胸膛，這句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餘下的隻有他自己也分辨不出的滋味。
6
雨夜，傾盆大雨洋洋灑灑地砸在窗框上，踏仙君輕手輕腳地越過塌上的人，将門窗閉緊了些，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靠坐在床邊，手指卷過那人的幾縷發絲。
沐浴，換衣，喂藥，好不容易才做完這些，此刻他隻想好好地回去睡一覺。他并不喜歡看着楚晚甯病怏怏的模樣，時常會覺得心煩。
但若是讓他挪動幾步，踏仙君便又會莫名其妙地折回來，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說服自己留下來。
于是便有了現在的這般場景。
雨越下越大，窗外的海棠花被打落到地上，零落在泥土之中，埋葬了冬日的生機。
踏仙君默不作聲地看了一會兒楚晚甯的睡顔，愈發愈睡不着，幹脆起身去擰了熱毛巾，拿來一瓶酒精，準備給高燒的楚晚甯先行降降溫。
熱毛巾剛剛觸碰到楚晚甯的臉頰，那人就如同碰了荊棘一般縮了一下，踏仙君急忙移開毛巾，這才注意到他臉上五個褐色的指印。
是今日在水牢中，自己一氣之下打的。
踏仙君遲疑了一會，慢慢伸出手，掌心靠近楚晚甯那半邊的臉頰，一點一點貼上那個巴掌的烙印，指尖微微顫抖着，與之重合。
他那一巴掌，是用盡了氣力的。
想來，楚晚甯該是很疼。
因為如今感受到來自臉頰的溫熱，楚晚甯在夢中仍舊緊鎖着眉頭，抽搐着下意識就要蜷縮起來。
踏仙君急忙挪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