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裡,從瑤華殿接過來的溫泉已經施工完畢。
今日裴琰是過來找她泡溫泉的。
江雲娆畏寒,裴琰不願她去偏遠的瑤華殿住,就耗費人力物力接了過來。
不過幸運的是,工匠挖到深處,發現禧雲宮的下邊還真是有溫泉。
江雲娆整個人泡在溫泉裡,沉默的縮在一側,與裴琰話不算多。
裴琰在溫熱的泉水裡隻待了很小一會兒就起身了,半裸着身子坐在岸邊等她。
江雲娆卻漸漸紅了眼睛:“你故意的,是吧?”
裴琰的腹部有三道猙獰的砍傷,她今日才看見。
手臂上有,胸口上也有,有一些是在緻命處,看得人的心,的确也驚了一跳。
從前光潔如冷玉,輪廓鮮明的身軀此刻斑駁入眼,半身狼藉。
想不到金尊玉貴,高高在上的帝王,脫掉衣袍竟是這般模樣。
裴琰隻是語聲很平靜的道:
“往日你我同寝都是穿得規規矩矩,是以你從未發現朕身上緻命的刀傷。
你也不曾問過一回,朕為何日日都要抹膏藥,你即便是看見也不過問一次,背過身就走。”
裴琰語氣有些不經意的顯露委屈起來,抹膏藥這還不是怕留疤嗎……
他咽了咽喉嚨繼續道:“南陵一戰,朕被裴占暗算,失了所有軍糧。
盤龍峽谷,朕以為朕的命就要擱在那裡了。
朕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讓士兵帶着朕的書信交給先帝,保全你,放你離開。
朕當時想着,算是背棄你我往日誓言了,朕這輩子都無法回來了。”
江雲娆整個人泡在水池裡,将正臉側了過去,隐在白霧缭繞的池子裡,看不清她的面容神色:
“苦肉計是嗎?告訴我這些做什麼,這些傷痕也不是我造成的,我看了也沒感覺。”
皇帝深沉漆黑的眉眼聞言有些黯然失意,密集纖長的鴉羽斂住一半失色的眸華:
“南陵戰事一完,朕跑死三匹馬,路上傷口反複崩開。
鮮血浸染盔甲,馬背上全是朕的鮮血,朕不敢耽擱一刻。
一手捂住自己的腰腹,一手加速揮動馬鞭。太醫說,朕不将自己的命當命。
班師回朝朕暈倒在宮中,腰腹的血肉與盔甲粘連。
可是朕隻是算着時間,你我一年之期要到了,朕既然活着,就不能失約。”
裴琰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口,黑眸深了深:
“朕當時再疼也不覺疼,還沒有在孤鹜峰下看見你書信,不見人影那一刻疼。
太醫告訴朕,朕腰腹的傷口過深不能一直泡在硫磺泉裡,這幾年都不能了,往後說不定還有後遺症。”
“江雲娆,支撐着朕在盤龍峽谷突圍的,就是朕念着你,不能失約。”裴琰垂下眼眸無力的看着她,甚至是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