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頁)

大婚那日雪格外的大。

阿白為我戴上鳳冠,鎏金垂珠遮住他瞳孔裡最後的光。

他垂眸看我染了丹蔻的指尖:“記得第一次給阿姐塗胭脂,你說像血。”

喜燭的暖光映在少年的臉上,平日裡陰鹫的帝王,罕見的舒緩了眉頭。

“阿姐,再沒有人能将我們分開了。”

我笑着斟了一杯合歡酒遞給他:“從今往後,阿姐一直陪着你。”

阿白接過那杯酒,溫熱的呼吸噴薄在我的臉上,親昵的低頭蹭着我的脖頸。

“阿姐遞的這杯酒,就算是毒酒我也會一飲而盡。”

看着他将這杯酒盡數喝完,我感到胸口傳來遲遲的鈍痛。

阿白倒下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露出了甘之如饴的微笑。

我替他蓋好了被子,一如無數個在深宮裡互相依偎的日日夜夜。

這杯酒裡沒有毒,我做不到親手殺死我看着長大的孩子,酒裡隻是一些安神散,頂多讓他睡上幾個時辰。

我脫下鳳冠霞帔,戴上沈之卿送的白玉簪,踏上了和親的馬車。

十三送來虎符那日,我曾對他對耳語:“沈郎書房暗格裡,藏着能廢帝的鐵證。”

馬車駛出城門那刻,京郊升起狼煙。

沈家舊部高舉“清君側”大旗,十三一劍射穿龍旗,箭羽系着褪色的藍桉荷包,那是沈之卿最喜歡的樣式。

我攥着金絲團扇的手指節發白,帳外北風卷着砂礫擊打在牛皮帳上,如同萬千冤魂在哭嚎。可汗粗糙的手指即将觸到蓋頭邊緣時,帳外突然傳來戰馬嘶鳴。

“公主!”

十三撞進大帳的瞬間,我聽見青銅酒樽落地的脆響。

他玄甲上的血珠順着護心鏡往下淌,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紅的花,“臣來遲了。”

帳簾翻飛間,世人眼中本該埋骨黃沙的沈家軍列陣如林。

他們手中火把連成蜿蜒長龍,若是這些人早些出現,北疆定然不敢步步緊逼。

“不遲。”

我笑着将鸩酒一飲而盡,金步搖垂珠掃過可汗驚怒的面龐:“沈郎的局部了這麼久,總要請君入甕的。”

北疆可汗扼住喉嚨踉跄後退,鎏金王冠撞翻了青銅燭台。

躍動的火光裡,我看見他腰間的狼首彎刀,正是這把刀斬下了我無數大慶兒郎的頭顱,此刻卻随着主人一同栽進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