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夾雜着寒風,打在臉上,冰冷刺骨。我拖着那個裝着我全部家當的舊布包,漫無目的地走在空曠的街道上。
路燈昏黃的光線,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顯得格外孤單。偶爾有車輛駛過,濺起冰冷的泥水,我慌忙躲閃,卻還是被濺了一身。
我能去哪裡呢?
找社區?這麼晚了,社區早就下班了。而且,家醜不可外揚,我這把年紀了,被兒子兒媳趕出家門,說出去多丢人?
找老鄰居?當年拆遷後,老鄰居們都散了,各奔東西,聯系也少了。就算找到一兩個,大半夜的去敲人家的門,怎麼開口?是借宿,還是訴苦?隻會給别人添麻煩,或者成為别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找侄子?王斌已經明确拒絕了我。再去,隻會自取其辱。
思來想去,竟沒有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偌大的城市,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燈是為我而亮的。
我走累了,也凍得實在受不了了。看到路邊公園裡有一排長椅,上面還搭着一個簡陋的頂棚,可以勉強擋點雨。我拖着疲憊的身軀,走了過去,蜷縮在冰冷的長椅上。
雨水順着頂棚的邊緣滴落下來,發出單調的“滴答”聲。公園裡很安靜,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偶爾傳來幾聲流浪貓的叫聲,更顯得凄涼。
身體的寒冷,遠不及心裡的冰冷。我裹緊了身上單薄的外套,眼淚卻不争氣地流了下來。這輩子要強了一輩子,沒想到老了老了,竟然落得如此下場。被親生兒子和兒媳掃地出門,像丢棄一件無用的垃圾。
我看着遠處高樓大廈透出的溫暖燈光,心裡充滿了苦澀和屈辱。天一點點亮了起來,灰蒙蒙的,沒有一絲陽光。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就像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的魚,絕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以前總聽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前提是這‘老’不能沒了‘價’,否則就是個‘草’。任人踐踏,随意丢棄。
天亮了,雨也停了。清潔工開始打掃公園,看到蜷縮在長椅上的我,眼神裡帶着一絲驚訝和憐憫,但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走開了。
我從布包裡摸出僅有的幾十塊錢,買了兩個幹硬的饅頭,就着冰冷的自來水,艱難地咽了下去。
我拿出手機,抱着最後一絲僥幸,再次撥通了兒子王磊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接的時候,他接了,聲音很不耐煩:“喂?誰啊?”
“磊子,是我,媽……”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媽?您又有什麼事?”他的語氣充滿了警惕和不耐,“我跟您說過了,我很忙!您别再給我打電話了!”
“磊子,媽沒地方去了……”我的聲音帶着哭腔。
“您怎麼會沒地方去?您不是可以回斌哥家嗎?或者去找社區啊!您别來煩我了行不行?娟子要是知道了,又得跟我鬧!”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挂斷了電話。
聽着手機裡傳來的忙音,我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
我又鼓起勇氣,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侄子王斌家樓下。我不敢上樓,就在樓下徘徊着,希望能碰到他或者張蘭,哪怕隻是說幾句話,問問他們能不能暫時收留我一兩天,等我找到落腳的地方。
等了快一個小時,終于看到侄媳張蘭提着菜籃子從外面回來。
我趕緊迎上去:“張蘭……”
張蘭看到我,吓了一跳,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後壓低聲音,沒好氣地說:“嬸兒!您怎麼找到這兒來了?您這不是為難我們嗎?您親兒子都不管您,我們能怎麼辦?我們家現在也不方便!您快走吧,别讓鄰居看見了!”
說完,她像躲瘟疫一樣,匆匆忙忙地跑進了樓道,連頭都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