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車拉着希特勒前往設在波默拉尼亞省的小城帕斯瓦爾克的醫院時,自身的痛苦與失望使他将崇高願望全抛到九霄雲外了。但是,經過幾個星期的治療,希特勒恢複了視力。角膜炎已消去,雙眼也已退腫,眼眶的劇痛也開始減輕,“慢慢地,我看清了周圍事物的輪廓”。視力一恢複,沮喪的情緒消失了,原來需要柏林大學精神病院主任、精神病專家埃德蒙·福斯特教授專門治療的精神恍惚症也随之痊愈。由于對芥子氣知之甚少,福斯特醫生診斷,希特勒的失明系歇斯底裡所緻。希特勒的視力何以能恢複,原是無法解釋的;但業已康複這一事實,反倒證明醫生診斷之正确。事實上,希特勒曾有過芥子氣輕微中毒的一般症狀:發熱、紅腫、呻吟、沮喪,但這可在數星期内治愈。
視力的恢複還給希特勒帶來了希望,使他重新對目前的各種事件産生興趣。柏林實際上已被包圍,而新任總理又敦促德皇退位,以便簽訂停火協議。希特勒曾聽人說過,在德國國内,叛亂事件此起彼伏,但他卻認為這些傳聞純屬謠言。11月間的一天早晨,一群“赤色水手”擁進他的病房,企圖說服病人去參加革命。這使他相信傳聞了。希特勒原就讨厭布爾什維主義,又見水手的領頭人中有三名是猶太青年,他們無論誰都未上過前線,這就使他更加讨厭布爾什維主義。“現在,他們卻在國内高舉紅旗。”憤怒令他休克,他不得不再次卧床。“我卧床不起,痛苦萬分,卻又道不出真正的感覺如何。當你覺得德國行将崩毀時,一想到哭泣,我就反感。”不久,11月9日,一位威嚴的老牧師前來醫院探望他。這位牧師證實,叛亂消息确鑿,連慕尼黑也發生了革命。
據希特勒回憶,當時病人們聚集在小廳裡,“當牧師提到,霍亨佐倫市議會不再懸挂德國皇冠,德國已成為‘共和國’時,衆人好像全氣得周身發抖”。而當這位年老的牧師在稱頌霍亨佐倫所做的貢獻時,他“不禁輕聲哭了起來,在這個小廳内,人人心頭沉郁萬分,誰也止不住淚水”。牧師接着說,戰争必須立即結束,一切均已失去,人們不得不拜倒在獲勝的“盟國”腳下求饒。在希特勒看來,革命是無法容忍的。“我無法再安坐,哪怕是一分鐘。一切又在我眼前重現。我搖搖晃晃地摸路回到宿舍,一頭撲在床上,把頭蒙進毛毯和枕頭下。”
序幕:背後插刀Ⅶ自11年前站在母親的墳前(她痛苦地死于癌症),站在奧地利裡昂丁村的墳地裡哭泣以來,這是他——希特勒首次哭泣。他曾在“麻木的沉默中”忍受雙目失明的恐懼和失去衆多同志所帶來的痛苦。“現在,我無法控制自己。我才看清,與祖國的不幸相比,個人的痛苦是如何煙消雲散的。”就在這極端的失望中,他下定了決心。“是步入政界呢,還是繼續當建築師?我一直搖擺不定。現在我再也不搖擺了。當晚,我便下定決心,如視力得以恢複,便步入政界。”希特勒二度失明,在醫學上找不到解釋;福斯特醫生更加堅信他初期的診斷,即他的病人“是帶有歇斯底裡症狀的精神病”患者。然而,希特勒本人則堅信,他永遠失明了。
11月11日,德國在康比恩森林投降。投降所帶來的恥辱使他痛苦萬分。生活似乎是無法忍受的。但是,到了當晚,或者次晚,當他在絕望中靜靜地躺在小床上時,一種“超自然的幻影”(或許是福斯特醫生故意招來的)希特勒的幻覺,可能是福斯特醫生的催眠術所緻。一本書名叫《目擊者》的小說相信此說。這本小說是寫希特勒與福斯特的,作者是福斯特的朋友埃恩斯特·威斯。他原是個醫生,後來改行寫小說。小說中有這樣一個情節:1918年,一位名叫“A·H”的士兵,來到了帕斯瓦爾克陸軍醫院,宣稱自己為毒氣所傷。有位精神病醫生,即故事叙述者,為他做出了診斷,認為他之失明系歇斯底裡所緻。醫生還用催眠術招來幻覺。将他從痛苦中解救出來。與聖女貞德一樣,他聽見許多聲音在向他呼喚,要他拯救德國。突然間,“奇迹發生了”——籠罩在希特勒周圍的黑影消失了。他重見光明了!如同他允諾過的一樣,他莊嚴地宣誓,他要“成為一位政治家,用畢生的精力,去實現他得到的命令”。
當晚,在帕斯瓦爾克冷清的醫院病房裡,20世紀一股最兇殘的勢力出世了。政治委身于希特勒,而不是希特勒投身于政治。Ⅷ希特勒傳——從乞丐到元首
1根深蒂固
1889—1907
2“生活就是我的學校”
1907.12—1913.5
3“歡喜若狂”
1913.5—1918.11
1889—1907
希特勒很少談及自己的家事,但對其少數心腹,他也承認,自己無法與父親相處,因為父親獨斷專行。他母親是個性格安靜而溫柔的女人。希特勒雖然極尊重母親,但家庭的主宰是父親。他的父母都是瓦爾德維爾特爾人。瓦爾德維爾特爾是個奧地利的農村,位于維也納西北部,離現今的捷克斯洛伐克邊境不遠。據希特勒族中人說,他的家族有摩拉維亞人的血統。在奧地利,希特勒是個很普通的姓氏,有可能是從捷克人的姓“希德拉”或“希德拉切克”演變而來。1430年以來,瓦爾德維爾特爾村姓希德勒的,其姓氏有過許多拼法,從“Hydler”變為“Hytler”再變為“Hidler”。1650年,阿道夫·希特勒母親的直系祖先有位就叫格奧爾格·希德勒(Georg
Hiedler)。他的後裔有時也将其姓拼成“Hüttler”或“Hitler”。在那個時代,像莎士比亞時代的英國一樣,拼寫既無關緊要,也不規律。
瓦爾德維爾特爾的風景平淡,地處丘陵地帶,多樹林。斜坡上長滿了整齊的林子,也有勤勞節儉的農民世世代代開發出來的耕地。希特勒的父親于1837年6月7日出生在斯特隆斯村,其母生他時是個42歲的未婚女人,名叫瑪麗亞·安娜·施克爾格魯勃。因為村子小,斯特隆斯還不能獨立成為教區。所以,這個新生兒便在多拉薩姆登記,名叫阿洛伊斯·施克爾格魯勃,“非婚生子”。父親姓名一直是個空白。于是,便産生了至今仍待揭開的謎:他可能就是鄰近村子的。希特勒的祖父也有可能是位有錢的猶太人,名叫弗蘭肯伯格或弗蘭肯雷德。瑪麗亞·安娜曾在名為格拉茲的這位猶太人家裡當過用人,使她懷孕的可能是主人年輕的兒子。
阿洛伊斯快5歲時,鄰村希皮塔耳,一個名叫約翰·格奧爾格·希德勒的遊動磨坊工與瑪麗亞成了親。但她與小兒子的生活依舊很艱苦;5年後她便去世,繼父又開始流浪。此後,阿洛伊斯便由希德勒的兄弟約翰·奈波穆克(住希皮塔耳時,門牌36号)撫養成人。這間農舍以及鄰近的一間,在阿道夫·希特勒的少年時代的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因為希特勒曾在這裡度過五六個暑假。
後來,希皮塔耳的情形變得使阿洛伊斯無法忍受,于是在13歲那年,他“打起小小的背包,逃出家門”。這段插曲(如果屬實),後來在他兒子阿道夫·希特勒所著《我的奮鬥》一書中成了一段感人的故事。“他在絕境中做出了決定,上了路,身上隻帶着幾枚左爾登做路費,投身于吉兇未蔔的未來。”一路上,他東打零工,西打零工,一直到了這個冒險青年心目中的聖城——維也納。在維也納,他當上了鞋匠的學徒。5年後,他學會了做鞋的手藝,卻又決心“幹點像樣的活”,于是,他便入伍,成了邊防軍。這樣,他成了一名公仆,比神職還高出一頭。他勤奮用功,通過了特别考試,到24歲時,已升為監管之類的職位。這種級别,對瓦爾德維爾特爾村人說來,是一種超凡的榮譽。雄心勃勃的阿洛伊斯,此後定期得到提升。1875年,他當上了設在多瑙河上的與德國隔江相望的布勞瑙海關的督察。
對阿洛伊斯的平步青雲,最感驕傲的莫過于将他撫養成人的人——約翰·奈波穆克·希德勒。希德勒之族人,從未有居此高位者。由于沒有男嗣得以繼承希德勒之姓氏,奈波穆克遂于1876年春末決定采取一些措施。(他可能另有動機。村裡的閑話說,阿洛伊斯是由他所生。寫過青年時期的希特勒的作家弗朗茲·耶欽格說,希德勒或許是想通過将阿洛伊斯合法化的辦法,确保他的職業。“如他的父親是個猶太人,這是個很強有力的動機。”)6月6日,他的女婿和另外兩名親戚,經過一段旅途後,便到了維特拉鎮,在公證人面前作了假證,僞稱“希德勒的哥哥”——他們将他稱為“希特勒”——曾數次當面對他們說過,并在他死前(1857年)所立的不可更改的遺囑中稱他曾有過一個私生子,名叫阿洛伊斯。他要求将他合法化,并立他為嗣。
“希德勒”被改為“希特勒”,這可能是出于疏忽,但更可能是農民之狡計使然,目的是故意将此事弄得含混不清。次日,約翰·奈波穆克·希德勒與三名親戚一同來到多拉薩姆——阿洛伊斯出生時就在該地登記。在查驗了由三位證人簽署的文件後,年老的教區牧師查閱了該區的婚姻登記冊,并證實,在1842年确有一名叫格奧爾格·希德勒的男人與一名叫施克爾格魯勃的姑娘結婚。于是他便同意更改出生登記。但是,要麼因為遲疑,要麼因為暗中有所提防,他在将“不合法”改成“合法”,并将嬰兒姓名“施克爾格魯勃”畫掉時卻未将另一個名字補上。在最後一欄裡,他密密麻麻地寫道:“簽字人證實,本欄所登記為‘父名’的格奧格·希德勒,與簽字人甚熟,據稱,他根據孩子母親的意見,同意接受阿洛伊斯,承認系孩子之父,并希望本區将孩子列入洗禮名冊。”三名證人的簽字是由牧師代勞的,由三人依次畫押——各自畫了個十字架。
登記冊修改一事,既沒有日期押腳,又沒有簽名,那位牧師會生疑,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将父名寫成“希特勒”,而不是婚姻登記冊上的“希德勒”,而且他也明白,這套手續從頭到尾都是不合法的,原因有二:第一,除非通過法庭,否則已故之人是不能被承認為父親的;第二,做母親的需将事實予以證實。
這件事中,還有一處含混的地方——阿洛伊斯·施克爾格魯勃是否同意接受新名。對他,不合法之私生子身份并不十分難堪;在奧地利南部,此事已不足為奇,在遙遠的山區,私生子的出生率高達40%。在農村,孩子就是命脈,任何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都是受歡迎的。而特别令他難堪的是更改姓名,因為“施克爾格魯勃”業已多少做出了一些成績。
不管出于何種動機,約翰·奈波穆克·希德勒确曾誘使阿洛伊斯改名(村裡人議論說,老人曾答應更改遺囑,借以規勸他改名。希德勒死後半年,阿洛伊斯以五千弗羅令之巨款購買了一農莊,這多少證實了村裡人的閑話)。不管怎樣,他決定接受“希特勒”之名一事,确系事關重大。很難想象七千萬德國人同聲高呼“施克爾格魯勃萬歲”是個什麼樣子!
在希皮塔耳的姑娘們看來,身穿制服,梳着軍式短發,濃眉大眼,留着八字胡,刮得幹幹淨淨的雙頰旁邊各有一撮濃發的阿洛伊斯,定然是英俊潇灑無疑了。而他也向姑娘們送秋波。與他的合法父親一樣,他已是一個私生女的父親。他雖然已娶了帝國煙草壟斷公司裡一個稽查員的女兒為妻,但對一個喜歡尋花問柳的人來說,這并沒有多大節制作用。畢竟,她瘦弱多病,且比他年長4歲。
在希皮塔耳村,最誘人的姑娘是約翰·奈波穆克·希德勒的外孫女克拉拉·波爾茲爾。她才16歲,性情溫存,長有一副甜蜜的臉孔。她身材苗條,身高差不多與身材結實的阿洛伊斯相等。她很勻稱,又長着一頭棕色頭發。是出于一見鐘情呢,還是單純出于為病妻找個女傭的願望,這均無關緊要。事實是,他說服了家人,将她帶至布勞瑙。她與阿洛伊斯的家人一同住在客棧内——在那裡,阿洛伊斯已與廚房女幫工弗蘭西斯卡·馬佐爾斯伯格(客人稱她“法妮”)有所勾搭。
這種情形是希特勒夫人無法忍受的。她離開了阿洛伊斯,與他合法分居。現在,在希特勒的家庭舞台上該輪到法妮出台了。她俨然以合法夫人的身份,而不是情婦的身份出現。她非常明白,一個漂亮的女傭對易動感情的阿洛伊斯來說,具有多大的引誘力。她的第一招就是将克拉拉弄走。兩年後,即1882年,法妮産下一男孩——與他的父親一樣,是個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