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頁)

這種情形是希特勒夫人無法忍受的。她離開了阿洛伊斯,與他合法分居。現在,在希特勒的家庭舞台上該輪到法妮出台了。她俨然以合法夫人的身份,而不是情婦的身份出現。她非常明白,一個漂亮的女傭對易動感情的阿洛伊斯來說,具有多大的引誘力。她的第一招就是将克拉拉弄走。兩年後,即1882年,法妮産下一男孩——與他的父親一樣,是個私生子。

次年,希特勒已出走之妻死于肺痨。于是他便正式娶了法妮。婚禮是非常及時的——不到兩個月,第二個孩子安吉拉便出世了。這樣,阿洛伊斯終于有了個合法婚生子,盡管是在不合法的情形下受孕的。他還承擔了取名叫阿洛伊斯·希特勒的第一個男孩的法律責任,而法妮呢,雖然身份已經合法,卻也不見得更加幸福,因為老阿洛伊斯又有朝三暮四的迹象。與她的前任一樣,也染上了嚴重的肺病,不得不離開布勞瑙,到空氣新鮮的鄰近的鄉間去。阿洛伊斯帶着兩個小孩,又住在波馬客棧的頂層,他會求助于漂亮的侄女,這也是合情合理的。克拉拉同意了,再次住進波馬客棧。這一次,她是女傭、保姆和情婦。阿道夫·希特勒未來的母親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她經常探望法妮,盡力幫她恢複健康。奇怪的是,法妮竟欣然接受情敵的照料。

1884年夏,可憐的法妮去世了。不出所料,希特勒家的下一任夫人已身懷六甲。阿洛伊斯要娶克拉拉,因為她可照顧他的兩個孩子,而孩子們也是真正喜歡她。但當地的教堂禁止他們結合,原因是,根據那個假證,他父親與克拉拉的祖父是兄弟關系。阿洛伊斯向牧師投訴,要求羅馬按特殊情況處理。不到一個月,申請獲準。很明顯,這是因為克拉拉已懷孕的緣故。于是,1885年1月7日,阿洛伊斯和克拉拉在波馬客棧正式結婚。婚禮時有兩個孩子在場,即小阿洛伊斯和安吉拉,還有三個證人:克拉拉的妹妹約翰娜和兩個海關官員。婚禮的一切準備工作都是新女傭做的。由于她把客廳燒得過熱,在整個婚禮過程中,阿洛伊斯都拿她尋開心。新婚夫婦并沒有度什麼蜜月,在簡單地吃了一頓飯後,阿洛伊斯便回海關去了。據克拉拉後來回憶,還不到中午,“我丈夫就上班去了”。

難得的是,盡管阿洛伊斯在私生活上不檢點,他的業務工作卻未受影響。他依舊是個忠誠老實、辦事效率高的公仆,受到了上司和同僚的尊敬。雖然在地方上他的名聲不好——在這樣一個小鎮裡,婚外的桃色事件必然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柄——可他覺得自己實在不錯。在衆多謠傳中有一條是,他的第一個妻子還在世時,他就給她買了一口棺材。

克拉拉成了家庭主婦後,可說是萬事如意。論管家,她是個典範;對小阿洛伊斯和安吉拉,她真是全心全意,把他們當作親生子女看待。婚後四個月,她便産下一個兒子;不到兩年,她又生了一個女兒和另一個兒子。小兒子出世後幾天便夭折了。此後不久,另外兩個孩子相繼染上了白喉,也夭折了。這個悲劇是克拉拉難以忍受的。幸運的是她可在小阿洛伊斯和安吉拉身上傾注她的母愛,但與丈夫的關系卻很不自然。從一開始她就将丈夫看得高人一等,而自己從女傭到情婦再到妻子的道路,對希皮塔耳的一個普通姑娘來說又是如此複雜,以緻在婚後她仍稱丈夫為“叔叔”。

3個孩子的相繼夭折,很明顯,影響了她的受孕率,一直到1889年4月20日,第4個孩子才出世(奧匈帝國皇太子魯道夫不久前在梅耶林自殺身亡)。就血統而論,他是四分之一希特勒,四分之一施克爾格魯勃,四分之一波爾茲爾,四分之一不明。在洗禮登記冊上,他的名字叫“阿道夫·希特勒”。後來,克拉拉說,阿道夫是個瘦弱多病的孩子,她總怕失去第四個小孩。但,據她家的女傭回憶說,阿道夫“很健康,很活潑,發育很正常”。

不管如何,希特勒太太寵愛自己的孩子。在波馬客棧,日子過得倒也平靜。做父親的常與朋友相聚,又嗜好養蜂,在這些方面花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更長,但在性生活方面,很明顯,他已不再朝三暮四了——至少謹慎多了。女傭對她的印象很好,說他“對人嚴厲,但很好相處”,對下人很體貼。例如,有一天,為了不弄髒剛擦拭幹淨的地闆,他竟高高興興地脫去靴子。但是,海關新任監察認為,阿洛伊斯·希特勒為人冷漠。“他嚴格,說一不二,性情古怪,難以接近……穿上制服得意揚揚,常穿着它照相。”

阿道夫3歲零4個月時,父親又受提拔,全家便遷至巴索。巴索這城不小,在波馬客棧下方,位于河對岸的德國境内,海關督察的辦公室就設在那裡。生活在德國的城市裡,又與德國孩子們玩耍,這在年輕的希特勒身上留下了永世不滅的痕迹。例如,巴伐利亞南部的方言成了他的母語。他回憶說,這種方言常令他“憶起我的少年時代”。

很長時間希特勒太太未再懷孕。有人說,她為了好好補一補“瘦弱多病”的阿道夫,一直在給他吃奶。直到阿道夫快5歲時,下一個孩子埃德蒙才出生。阿道夫終于掙脫了母親的管教,幾乎自由了。因為孩子剛出生,阿洛伊斯舉家搬遷的計劃擱置,其家眷仍舊留在巴索。這樣,5歲的阿道夫便與德國的孩子們東遊西逛,玩個沒完沒了。

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他整整過了一年。1895年春,他們全家遷至哈菲爾德。這是個小村子,坐落在林嗣西南約30英裡的地方,他們住的是農舍,位于占地面積約9英畝的斜坡上。一個月後,阿道夫滿6周歲,進了一所小學。小學設在弗希拉姆,離家有數英裡路程。這樣,阿道夫便又離開了母親。入學幾星期後,父親退了休。上學本來就受管教,現在,父親的管教又非常嚴格,這就使阿道夫加倍受管。

他家的房子雖小,但很漂亮,坐落在小斜坡上,幾乎被果樹所淹沒。屋旁有條小溪,被人工修直。溪内水清如鏡,終日水聲潺潺。在這樣美好的環境裡生活,雖然受到嚴格的管教,阿道夫肯定還是快活無比的。鄰近也不乏孩子,并且常來與他做伴。

上學,阿道夫和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得走上一個多小時。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這路程實在是太遙遠了。學校的“既破舊又原始”的建築,被分成兩間教室,一間供男生用,另一間供女生用。希特勒家的兩個孩子給校長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據他回憶,阿道夫“思維敏銳,服從師長,又很活潑”。還有,這兩個孩子的書包“裡邊疊得整整齊齊,可說是楷模”。

“我的第一個理想就是在這個時期形成的,”希特勒在《我的奮鬥》(這是希特勒的一本自傳,叙述一般都被誇大)中寫道,“野外的玩耍,上學時的長途跋涉,尤其是與那些‘野’孩子的來往,使我在家根本待不住。”即使是在這個年齡,他已能高聲表達自己。不久後,他居然成了“一個小頭目”。

爾後幾個月,阿道夫在家中的處境變得越來越困難。由于不懂耕作,阿洛伊斯退休後的生活變得很沉悶。1896年初,另一個孩子保拉出世,使景況更加惡化。一家五個孩子,包括一個隻知道哭的在内,擠在一起,或許會使阿洛伊斯喝酒更加厲害。可以肯定的是,他變得喜歡吵架,容易發火。他的主要目标是小阿洛伊斯。父親與兒子不時拌嘴,因為父親要兒子絕對聽話,而兒子又不聽父親的。後來,小阿洛伊斯痛苦地抱怨說,父親常常用馬鞭無情地鞭打他。不過,在那個年代的奧地利,打孩子的事情司空見慣,被認為是于孩子有益的。有一次,為了做一艘玩具船,小阿洛伊斯逃學三天。曾對這種手工愛好給予鼓勵的阿洛伊斯,居然狠狠地揍了小阿洛伊斯一頓,還“抓住他的頸背,将腦袋往樹上撞,直至他昏了過去”。還有一個說法:雖然他不再如此經常挨打,那個家庭霸主卻“常常打狗,打得它屁滾尿流”;據小阿洛伊斯說,甚至連溫順的克拉拉也對它施暴。如屬實,這肯定給阿道夫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象。至于年輕的阿洛伊斯呢,他再也無法忍受哈菲爾德的生活了。他不但覺得父親虐待了他,後母也對他不聞不問,而且對阿道夫也産生了厭惡感。“他傲慢專橫,從小就愛發怒,誰的話也不聽”,1948年他對一個會見的人說——事隔52年後,他仍耿耿于懷。“我的後母總是袒護阿道夫。他常常想入非非,卻又能逃脫懲罰。如果不按他的想法行事,他就會大發雷霆……他沒有朋友,他對誰都不喜歡,冷酷無情。為一點兒小事,他都會暴跳如雷。”

由于覺得自己受到虐待和遭到抛棄,小阿洛伊斯步了父親的後塵,于14歲那年離家出走,在父親的有生之年從未回來過。父親心存報複,将兒子要繼承的遺産減到法律所能允許的最低限度。哥哥一走,阿道夫便成了父親發洩怒氣的主要對象。父親給兒子增加了不少額外負擔,要是阿道夫不能達到要求,就必然會挨揍。幾個月後,這位愛唠叨的鄉紳不滿現狀,将成了負擔的農場變賣,帶着全家跑到6英裡外的朗巴赫過城裡的日子去了。全家在雄偉的本尼狄克修道院對面的格斯托夫·蘭加納旅館三樓住了半年。由于擺脫了農場瑣事的糾纏,阿道夫的生活變得愉快些了,他在現代學校裡的學習成績也很優秀。在1897—1898學年的大考中,得了12個“優”——最高的學分。他的嗓子也很好;他有時利用下午時間,跑到修道院的聖歌班學唱歌,指導教師是本哈德·格羅納神甫。在他回家的路上有座拱橋,上邊刻有修道院的盾形紋徽——最突出的是個卍字。

那些下午,莊嚴而又燦爛輝煌的教堂裡,濃郁的節日氣氛,能立即把他“陶醉了”。修道院的長老成了他的偶像,而他也希望自己能步入教會。奇怪的是,這種願望居然得到了父親的支持——父親是反教人物。後來,阿道夫對赫侖納·漢夫施坦格爾夫人說過:“還是在孩童時,他最熱切的願望就是當一名牧師。他常常把廚房女傭的圍裙借來,披在肩上當作神衣,往椅子上一趴,便久久地、熱心地講起道來。”虔誠的母親當然贊同兒子的這一想法,但阿道夫對教堂事務的興趣産生得快,消失得也快。不久,他在抽煙時給人抓住了。

此時,全家已住在二樓。房子寬敞、舒适,與一家工廠相連。對一個事事愛冒險的男孩子來說,這是個再理想不過的司令部了,為他提供了做他最喜歡的遊戲“牛仔和印第安人”的各種各樣的場所。在工廠的主人(一對夫婦)看來,阿道夫是個“小流氓”,難得在家,“哪裡有事,哪裡就少不了他”,且常常帶頭進攻梨樹或搞其他惡作劇。若是回家,“這野孩子”的褲子也總是被撕破,手上、腳上也總是傷痕累累。

對不得安甯的阿洛伊斯來說,朗巴赫的生活就跟鄉間的一樣乏味。于是,1899年,他便在林嗣郊區的裡昂丁村購買了一座舒适的房屋。這座房子坐落在當地墳地的圍牆一邊,雖然不比一般的屋子寬敞,但其地點正合阿洛伊斯的口味。裡昂丁有居民3000人,由于居住在緊靠劇場、戲院和巍峨的政府大樓的林嗣城,因而也有些文明的氣派。另外,當地居民都相處和睦。

小阿洛伊斯一走,阿道夫便成了父親管教的主要對象了。據保拉·希特勒的回憶,是阿道夫“惹我父親發火的,他每天挨揍。他是個不受管教的小流氓,不管父親如何打他,怎樣教訓他,要他熱愛國家的官職,統統都無濟于事。另一方面,我母親又是那樣的溺愛他,想盡量用慈母之心去彌補因父親的粗暴而使他沒有得到的東西”。

為了表示反抗,阿道夫決定離家出走。阿洛伊斯得悉了這個計劃,便把阿道夫鎖在樓上。晚間,阿道夫企圖從窗戶的鐵欄中間擠出去。因為夠不着窗戶,便将衣服脫下。正當他爬向自由時,忽聽得父親上樓聲,便連忙退下,用台布遮住赤裸裸的身體。這次,阿洛伊斯并未用鞭打來懲罰他。相反,他放聲大笑,高聲呼叫克拉拉快上樓來看看“這個穿寬袍的孩子”。比起鞭打,這種譏諷傷害阿道夫更深。後來,他私下對漢夫施坦格爾夫人說,他花了“好長時間才總算将這件事忘掉”。

多年後,他對一個秘書說,曾在一本冒險小說中讀到,不怕痛是有勇氣的表現。“我于是便下定決心,父親打我時我永不再哭。幾天後,我便有了一個考驗我意志的機會。我母親吓得跑到門外躲了起來。我呢,則默默地數着屁股上挨了多少棍。”希特勒宣稱,打那天以後,他的父親便再未碰過他。

雖然年僅11歲,在阿道夫消瘦的面容上就有些與衆不同的東西。在那年,裡昂丁小學的全班合照中,他站在頂排的中央,比同學們高出數英寸。他臉孔朝上,雙手交叉在胸前。他富有造反精神,又驕傲自負,毫無疑問,他是個聰明的孩子。論功課,他費不了多少力氣,同時他還發現了另一種才能——繪畫。從1900年3月26日畫的一幅關于瓦倫斯坦的畫中可看出,他作為畫家的天才又初露鋒芒。在課堂上,他會利用學習時間偷偷作畫。有一次,一個名叫溫伯格的男孩子,見他憑記憶便将“邵姆堡城堡”畫了出來,不禁目瞪口呆。

課間休息或放學後,他仍是同學們的領袖。他住過的地方比大多數同學一生中能去到的地方還多,因此,同學們都将他看成是大人物。在玩耍中,他常常受到弗尼摩·庫伯及其仿效者德國作家卡爾·梅依的曆險小說(他在拼命閱讀)的啟發和鼓勵。卡爾·梅依從未去過美國,但他寫的關于高貴的印第安人和身強力壯的牛仔的故事,卻在德國和奧地利被一代一代的男孩子看成是福音書。阿道夫對老薩特漢和他的同夥的冒險簡直着了魔。他不厭其煩地帶領同學們演出這些故事,年紀大些的孩子失去熱情後,他便找年紀小些的來演,有時甚至也把女孩子找來。

大概就在此時,他在兩本描寫1870年普法戰争的雜志裡找到了更有意義的刺激。他孜孜不倦地閱讀裡邊的文章和插圖。“不久,這個具有曆史意義的偉大計策,便成為我内心最偉大的經曆。”“打那以後,對凡是與戰争或因此而從軍相關的東西,我都越來越熱心。”(見《我的奮鬥》——這部書,出于政治目的,有時會扭曲事實。)

一年前爆發的布爾戰争,不但激發了他作為日耳曼人的愛國主義,而且也給他提供了玩耍的材料。一小時又一小時,他率領着他的“布爾軍”,與那些不幸要扮演英軍的孩子進行“激戰”。他經常玩得流連忘返,害得父親要等上一個鐘頭——他原以為阿道夫已去煙鋪為自己取煙葉。據溫伯格的回憶,其結果是,希特勒在家裡受到“熱忱”的歡迎。這些冒險的歲月,也許與希特勒未來生涯的形成有關。“樹林和草地,”他寫道,“是在生活裡随時随地均存在的‘沖突’中決定勝負的戰場。”

1900年,6歲的埃德蒙死于麻疹。4個孩子的死亡,幾乎使克拉拉難以忍受,而小阿洛伊斯已離家出走,能繼承姓氏的孩子就隻有阿道夫一人了。雖然阿道夫很快便可完成小學學業,家庭的悲劇卻又加劇了父子之間的沖突。阿洛伊斯的要求是讓孩子走他的路,并常用自己當公仆的切身體會來啟發兒子。兒子呢,是一心想當畫家,暫時将其革命計劃深埋心中。在未與父親争論的情況下,他便接受了下一步的上學計劃。阿道夫既可進預科學校(是大學預科,重點在對學生進行古典教育),也可進技工學校(着重進行科技教育)。講究實際的阿洛伊斯選了後者。阿道夫默然同意,因為這種學校裡也有繪畫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