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起慕尼黑。我們隻有一個希望,那就是,能把賬與這夥強盜算清楚,不管代價如何,能盡快與他們交手;待我們中能有幸返回家園的人到家時,能看到德國的外侮得以消滅,國内的國際主義得以打破。這樣,成千上萬人的犧牲和痛苦才沒白費,以及為了反對國際敵人日日流成河的鮮血才沒白流。
每當被問起是哪裡人時,希特勒總是回答說,他的家是第十六團——不是奧地利——戰争結束後他将在慕尼黑生活。然而,他們首先得赢得戰争!在這點上,他是瘋狂的:如果有人開玩笑說戰争永遠也不會勝利時,他便變得瘋狂,在室内來回踱步,說英國必将失敗,如同“禱告時必說阿門”一樣。
同志們在談論食物或女人時,他則專心緻志地讀書或作畫,但是,一旦話題轉入嚴肅的主題上,他便會停下來大發議論。他的同志們大都頭腦簡單,聽到他滔滔不絕的議論,個個都如癡如醉。他們都喜歡聽他口若懸河地談論藝術、建築等。由于“他眼前常常攤開一本書”,他是個知識分子的印象也随之得到加強。他背包中常常有幾本書,其中一本系叔本華所著,“我從其中學到許多東西”,這位哲學家一再強調的盲目意志的力量,以及這種力量必然取得的勝利,肯定在他腦中引起反響。
到1915年夏末,希特勒已成了團部不可缺少的人物,由于與各營各連指揮所相通的電話線常被敵軍炮火打斷,通信隻好靠通信員聯系。“我們很快便發現,”魏德曼中尉回憶道,“最可靠的通信員是哪一個。”(1935年,弗裡茲·魏德曼成了希特勒的副官,4年後,因反對元首的外交政策,遭解職。在他所著的書中,他說,希特勒對其戰争經曆的記憶好極了,“在講述他的經曆時,我從未發現他在撒謊或言過其實”。)其他通信員對他的機智和不平凡的勇氣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能像他童年時在書上讀到的印第安人一樣爬往前線。然而,在希特勒身上也有些東西使某些士兵不安。他太與衆不同,責任感太重。“把信送到目的地,”一次他教訓另一名通信員說,“比個人的雄心壯志,或為了滿足好奇心更加重要。”他常急于上陣,常常不請自來,替其他通信員送信。
六、七月間,戰鬥的速度加快了,頻繁的送信任務開始在希特勒身上産生影響,他的臉變得蠟黃而消瘦。每當天不亮英軍開始炮擊時,他便從床上一躍而起,拿起步槍,在室内急劇地來回踱步,“像出發前的賽馬一樣”,直到把所有人都吵醒。對别人的笨拙,他變得更加不耐煩。若有人抱怨食品太少,他便厲聲駁斥說,1870年時法軍吃老鼠!
9月25日,英軍加緊進攻。至黃昏時,第十六團全線吃緊,與前線的電話通信突然中斷。希特勒與另外一名通信員前往看個究竟。他們“僥幸”回來報告說,電線已被打斷。由于敵方強攻在即,希特勒被派往前沿廣播,以警告各部隊。他再次九死一生,未被猛烈的炮火擊斃。
在過去數月中,他多次差點兒送命,卻總能化險為夷。他好像有護身符似的。“一次,我在戰壕裡與幾位同志一起吃晚飯,”多年後他對英國記者華德·普賴斯說,“突然,有個聲音好像在對我說,‘快起來到那邊去’。聲音清晰,且不絕于耳,我隻好機械地服從,好像它是一道軍事命令似的。我手裡捧着飯盒,立刻起身,沿着戰壕行走了約20碼。我坐下來繼續進食時,心也安定多了。但我還沒吃兩口,隻見火光一閃,接着便從我原來待的地方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顆流彈在我坐的位置上爆炸了,留在原地的人全被炸死。”
也許,那是常有先知先覺的季節吧。那年秋天的一個晚上,正當秋霜使大地變得灰白時,他寫了一首怪詩。此時此刻,他或許感覺到了自己的命運:
每當寒夜來臨,
我便獨往甯靜的沼澤之橡樹旁。
用黑暗勢力使衆志成城——
月色以其魔力鑄成北歐之古文,
日間輕率無比者,
晚間必被魔法變為渺小!
閃光的鋼鐵由他們煉造——非用于戰争,
卻硬成了石筍。
于是,虛僞與真實分道揚镳——
我羅織文字數行,
帶着我的祝福和昌隆,
獻給正義的好人們!
幾星期後,他向同志們作了一驚人的預言:“我會如雷貫耳的,等待我的時代的來臨吧!”
那年12月,沒有下雪,隻是陰雨不斷。全團所在的整個彎彎曲曲的戰壕都灌滿了水,第二個聖誕節較之于第一個更為慘淡。别人都在開拆家中寄來的包裹和慰問信,希特勒則獨自昏昏沉沉地坐在行軍床上。在為期三天的假期中,他幾乎沒說過一句話。同志們設法使他高興,并與他分享家中寄來的聖誕禮物。他一一予以謝絕,回到他私人的小天地裡去了。假期一結束,希特勒一反陰郁之态,馬上高興起來,對同志們“安靜度假”等譏諷之詞,還能報之一笑。
1916年初夏,希特勒所在之兵團開赴南方,剛好趕上關鍵的松姆之役。戰役一開始,英軍發動猛攻,第一天就有近兩萬聯軍被打死或打傷。7月14日晚,在弗隆美爾一帶,第十六團的野外電話線全被打斷。希特勒和另一名通信員在“幾乎必死”,“每走一米都挨打”的情況下,被派去查線。他們縮進滿是水的彈坑或壕溝内避彈。同行的通信員累倒在地,希特勒無奈,隻好将他拖回戰壕。
7月20日,弗隆美爾戰役打得如火如荼。雙方折兵損将無數——但雙方都未前進分毫。在以後的兩個月中,戰鬥成了沉悶的陣地戰,炮火猛烈,雙方前進或後退的長度僅能以碼衡量了。也就是這個時候,希特勒失去了一位親密的戰友,漢斯·孟德被調至後方——在戰俘營内任翻譯。但他仍有兩個同志在身邊,即恩斯特·施密特和伊格納斯·維斯登基爾希納,更加重要的是,還有他的愛犬。“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在弗隆美爾,有多少次我在凝視我的愛犬‘小狐狸’呀!”25年後的一個冬夜他回憶說。當談到他的愛犬“小狐狸”對一隻飛舞着的蒼蠅所做的反應時,他是何等神往。首先,它全身發抖,好像受了催眠術一般,像老人一樣皺起眉頭,然後,突然一躍而起,朝它猛吠。“我常常注視着它,好像它是一個人似的——注視着它發怒、咆哮的各個過程。”希特勒吃飯時,“小狐狸”就坐在他身旁,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的每個動作。如果希特勒吃了五六口後還不給它東西,“小狐狸”便會坐立起來,看着主人,好像在說:“我怎麼辦?”“我多麼喜歡它呀,真有意思!”
三個月後,松姆戰役仍打得難分難解。聯軍不斷進攻。在此戰役中,雙方總共損員61.4萬人,但這是無謂的屠殺,因為德軍的陣線絲毫未動。一周來,盡管多次執行危險任務,希特勒過的仍是受符咒保佑的生活。10月7日晚,他的幸運結束了——其時,他與其他通信員一起,正坐着睡在一條通往團部的狹窄的地道裡。一顆炮彈在狹窄的入口處炸開了,把通信員們打成一堆。希特勒大腿受傷,卻仍在與魏德曼争個不休,要求讓他留在前沿。“中尉,我傷不重,對吧?”他焦急地說,“我還能留在你身邊,我是說,留在團部!不行嗎?”
希特勒被送進一所野戰醫院。他的傷勢(第一次)并不重,但在病房内,他患了一種驚駭症,幾乎使他“驚”倒。事情是這樣的:他躺在病床上,猛然聽見一個德國女人——一個護士——在跟他說話。“這是兩年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不久,他便上了一列開往德國去的救護火車。“運送我們回家的火車越開近邊界,每個人内心便越不安。”他終于看到了第一所德國房子——“憑它的高高的屋頂和漂亮的百葉窗就可看出,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