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曾在一個雷雨之夜,抱着我講過老秦家的傳說。她說,秦家祖墳下埋着一具「血棺」,每代都要用直系血親的耳朵喂養那棺木,才能保住家業興旺。當時我以為隻是吓唬我的故事,現在想來,她眼中的恐懼是那樣真實。
「我不是老秦家的血脈。」娘曾低聲說,「可你是,阿霜。他們遲早會來找你的。」
她的話像一把利刃,直到今日才真正刺進我的心。
祠堂内,爺爺的鞭打漸漸停止。香燭的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沉的陰影,使他的面容扭曲變形。
供桌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盯着爺爺腰間的鑰匙發呆。
那串桃木鑰匙能開祠堂所有的櫃子,包括存放「聽魂木」的雕花箱,此刻箱門大開,裡面的木屑上留着新鮮的血指印。
奶奶拉着我後退,絮絮叨叨講着合葬的注意事項。我的目光卻被供桌下方一個微小的動靜吸引。
娘的手指,那原本僵硬的、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手指,突然輕微地蜷動了一下。
沒人注意到這細微的變化,隻有我。
我看着她的食指在地上的香灰中,緩慢而艱難地劃出一個字:「槐」。
一瞬間,寒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
我猛地擡頭,正好撞見爺爺彎着腰,小心翼翼地将半片翠綠的槐葉塞進那棺椁模型的縫隙中。
他的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眼中閃爍着我從未見過的狂熱光芒。
「老秦家的命根子,永遠不會斷。」他低聲呢喃,目光掃過我的臉,停在我的右耳上。
我退後一步,又一步,銅錢在我掌心烙下燙痕。
祠堂角落的老鐘敲響了,二十四下,冬至子時已至。
娘的屍體突然劇烈抽搐,那截槐木從她的耳洞中掉出,落在地上發出重若千鈞的聲響。
爺爺和奶奶齊齊轉身,看向我的目光裡充滿了某種期待。
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撫上右耳,感受着血管在皮下的跳動,耳洞裡發出刺痛,仿佛掉的是我的耳朵。
2
娘死後,家族規矩,靈柩要在祖祠停放一夜,由血親守靈。
「你是她親生的,你守。」爺爺沉聲說道,「一宿而已,别到處亂翻。」
深夜的祖祠陰冷逼人。
娘的棺木擺在正中,四周點着白蠟燭,供桌上的長明燈在微風中搖曳。
我裹緊外套,蜷在牆角的草墊上,不敢看那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