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這是怕了嗎?
她譏诮一笑,心底湧上一抹擔憂,裴照江到底是裴家的人,一個孝字就能把他壓死,這件事他總得禀一聲老夫人,若她與趙氏知曉,定會從中作梗。
裝病這事,老夫人熟練的很,萬一她提出要讓裴照江侍疾,他連個不字都不能說!
她如水的眸子,泛起幽冷的光澤。
裴洛白今晚就要把她和謙哥兒送到莊子上,江臨月又豈會坐以待斃?
春日乍暖還寒,夜黑如墨。
攬月閣的假山後,一高一矮兩道人影交錯。
“阿陵,我求你了,你再幫我最後一次好嗎?老夫人和趙氏是絕不會放過我的,若我留在侯府,尚有自保之力,若真到了莊子上,隻怕我和謙哥兒前腳剛到,後腳就會無聲無息死在那裡,你忍心看着我去死嗎?”夜色中,江臨月眼中的淚泛着動人的流光,她伸手拽着江陵的衣袍,苦苦哀求着他。
江陵緊抿着唇瓣,黑漆漆的眼中情愫一點一點破冰而出,“阿月,你也看到了,裴洛白并非良人,我帶你和謙哥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好?”
江臨月沉默不語,她緩緩松開江陵的衣袖,像是一頭憤怒的野獸,兇狠的盯着他,“說來說去你就是不願意幫我,阿陵你便不能一直全心全意對我好嗎?你扪心自問入侯府後,我可曾求過你一次,哪怕前些日子我過的跟條狗一樣,既如此你就看着我去死吧!我不怨你,真的,一切都是我的命數。”
語罷,她轉身走的決絕,充滿算計的眼眸中,溢出絲絲冷笑,心裡暗暗數着,“一,二……”
她才走了幾步,被她扔在身後的江陵突然開口,“阿月!”
江臨月腳下一頓,臉上盡是得逞的笑容,她就知道江陵一定會妥協的。
為何一定要選在夜裡,送江臨月與謙哥兒去城外莊子上?
這是為了避人耳目,白天裴洛白才當衆收她為妾,不到一天的功夫的就要把人送走,難免叫人多想。
江臨月已經收拾好東西。
戌時中,裴洛白如約而至。
謙哥兒服了藥,已經睡着了,到底是自己的骨血,裴洛白還是心疼他的,他親自抱起謙哥兒,江臨月跟在他身後,她擡眼悄悄看了江陵一眼,見他微微颔首,她嘴角洇開一抹笑意,乖巧的跟着裴洛白一起出了侯府。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雲水苑。
彼時,顧南枝沐浴後,波光潋滟的杏眼難得噙着幾分慵懶,她随意歪在貴妃榻上,如墨的長發散落在肩頭,夏令正在給她絞着頭發,一點一點擠出裡面的水汽。
她擡眸看了秋辭一眼。
秋辭給了她一個含笑的眼神。
屋裡焚着安神香,渺渺輕煙無聲的消弭與空氣中,一縷若有似無的淺香,叫人心靜如水,顧南枝躺在榻上,緩緩閉上眼。
自從重生歸來,她便不喜歡有人守夜。
嗅着安神香,她很快入睡。
玲珑百無聊賴躺在屋頂,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第一百零八次無聲歎息,這究竟是她的命格不好?還在主子腦子有病?亦或者是她上輩子,嚯嚯了什麼良家婦男?
才遭此報應?
斷送了大好的前途,來守着個弱唧唧的小娘子!
在她第一百二十次歎息的時候,屋裡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那悲痛欲絕的哭聲,像是綿密的針刺入心頭,無端叫人窒息,她皺了皺眉頭,想起主子的吩咐,挑開一塊瓦片,凝神看去。
屋裡一燈如豆。
隻見榻上的女子面色煞白,她緊閉着眼,像從水裡剛撈上來一般,冷汗把頭發都打濕了,委屈之餘臉上帶着滔天恨意,嘴裡不停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