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她後知後覺察覺有熟悉氣息迫近的時候,已經晚了,屬于陸子初清冽的呼吸,一寸寸纏繞在她的鼻息間,摟着她的腰,輕柔卻又堅定。
她還是不學乖,接吻的時候睜着眼睛看他,于是對上一雙深沉如水的眼眸,裡面有着她熟悉的笑意。
他輕輕咬着她的唇:“阿笙,我們會在一起,别動搖。”
一句話,聽得阿笙心中柔情萬千。
原來,他并非像表面看來那麼冷靜淡定,也許在他的内心最深處,他是隐隐不安的。
“好。”她聽到她是這麼回答陸子初的。
隔天,顧清歡專程來了一次學校。
昨天購買的衣服全都遺落在了顧清歡的車裡,她是專程來給阿笙送衣服的。
天有些陰,不多時便下起了小雨,顧清歡和阿笙坐在車裡,她把衣服交給阿笙的時候,對她莫名說了一句話:“這是姑姑的錢。”
聞言,阿笙心裡酸酸的,點頭,也隻能點頭了。
“他……身體怎麼樣?”這話阿笙問的遲疑,那聲“姑父”,她是萬萬叫不出口的,但又不能直呼其名,這樣的話太顯不禮貌,隻是這麼一個“他”問出口,似乎也禮貌不到哪裡去。
“沒有大礙。”
好在顧清歡并未介意,這就是顧清歡,很多時候無波無瀾,她是一個真正的情緒掌控高手,很多時候都把自己藏身在私密的盔甲裡,她在裡面一個人哭,一個人笑,一個人自療自傷,然後整理好情緒,面對别人時,永遠都是那麼無堅不摧。
雨刷器在視線内來回擺動着,那句話徘徊在阿笙心頭,她終是開口問了出來:“常靜掐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她?”
顧清歡沒有因為阿笙的話倍感意外,瞬間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笑了,側眸看着阿笙,目光溫潤柔和,擡手覆在阿笙手背上,然後手指一點點握緊:“阿笙,人活一世,最忌活得太清醒。”頓了頓,再出口,那聲音宛如最悠長的歎息:“因為清醒,所以悲哀。”
阿笙看着顧清歡,忽然不說話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許姑姑是對的,隻要她糊塗一些,佯裝看不見姑姑眉梢間的起落,那麼就能假裝姑姑一直都是快樂的。
學期臨近結束的時候,有一場全程公開的刑事案件在T市舉行,陸子初擔任被告律師,那天阿笙也去了,事先沒知會陸子初。
課堂上,他曾邀請她前去法庭觀摩,但被她拒絕了,當時的她那麼言之鑿鑿,執意不去,無非是心有怨氣罷了。這麼看來,很多時候能夠左右人類言行的,從來都不是思想,而是——情緒。
那天下着小雨,法院外聚集着很多人,幾輛汽車駛過來的時候,記者冒雨一湧而上。
細雨濛濛中,有人打開副駕駛車門,下車後直接打開一把傘,快速走到後車門位置。
車燈和鎂光燈在雨水輝映下越發迷離缱绻,光影交錯間,仿佛有強光燈照在了一身西裝的年輕男子身上,仿佛晨曦剛躍出地平線的陽光,看得太入迷,似乎一不小心就能晃花眼。
記者很關注這次審判結果,二審開庭,陸子初主張改判減刑,在業界幾乎認定是不可能的事情,也難怪會吸引大批記者前來争相報道此事了。
大批的人簇擁在陸子初周圍,跟随在陸子初左右的律師團隊和他之間極有默契,拿着公事包,撐傘行走間,有條不紊,節奏适宜。
隻是,快走進大廳的時候,陸子初忽然停下步伐,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群,周圍的人不解,悉數停了下來,順着他的目光朝人群望去。
一把把雨傘遮住了來往人群面容,陸子初微微斂眸,隻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恍惚以為阿笙來了。
陸子初身影沒入大廳的時候,阿笙直起腰,旁邊有位老太太對她說:“謝謝你啊,小姑娘。”
“不客氣。”
就在剛剛,地面濕滑,老太太險些滑倒,阿笙伸手去扶老太太,于是雨傘傾斜,遮住了她的身體。
有時候喜歡陸子初,其實很簡單。
因為他睿智,在刑事案件上有氣魄,看似不動聲色,卻能把所有的精密都藏在心裡。
那是阿笙第一次目睹陸子初刑事辯護,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