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生得又大又壯實,讓我瞧瞧,你看這小臉蛋……”朱彪說着便上前細看那孩子。
那嬰兒生得白白胖胖,濃眉大眼,烏黑的雙眸炯炯有神地望着朱彪,朱彪心中一酸,幾乎落下淚來。突然,那孩子“咯咯”笑了起來,笑聲尖厲并且刺耳,同時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彪,眼皮眨都不眨一下,兩個黑色的瞳孔放大了一倍有餘,把眼白擠到了眼角邊,幾乎整個眼眶裡全是烏黑色的瞳仁兒……
朱彪一驚,随即大喜,那廣東來的吳老告訴過他,有悖于常理即是相認,這孩子如此異樣的怪笑,必定就是自己的兒子無疑。
菜花啊,這是我們的兒子啊,他噙在眼中的淚水終于滴落了下來。
“咦,老表,你怎麼啦?”農婦驚奇地望着朱彪。
朱彪明白自己失态了,忙說道:“啊,我家裡三間房子,就是沒有個孩子,剛才見這娃娃生得這麼好,一時想起自己家有點難過,唉,要是他能做我的幹兒子就好啦。”
他考慮過打昏農婦把孩子搶走,但是一來怕出人命,二來自己又沒有辦法給孩子喂奶,所以還不能來強的。
農婦聽得朱彪的話,隻是警惕地一笑,手裡抱緊了嬰兒。
竹林裡又傳來了腳步聲,農婦的丈夫從田裡收工回來了。
男主人見到朱彪一愣,眼光瞟向自己的媳婦。
“這位老表路過咱家喝水的。”農婦告訴丈夫說。
“哦,那快請進屋吧。”男主人相讓着,山裡人都好客。
“不啦,這就走,我是朱彪,南山村的隊長,一打聽都知道的。”朱彪說道。
一聽說是南山村的,男主人立刻熱情起來,說道:“原來是南山村的啊,前幾日多虧了你們那兒的朱醫生,不然恐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朱醫生好嗎?”
原來是朱醫生來接生的,看來以後還要對他客氣點兒,畢竟那孩子是我的兒子。
“朱醫生還可以,他家住村東頭,我就住在村北的那棵老槐樹下,三間草房。抽空時來坐坐,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娃娃,我想認他做幹兒子,行嗎?”朱彪誠懇地說道。
“這……”男主人吞吞吐吐。
朱彪道:“我是生産隊長,優秀共産黨員,連續多年的五好社員,青年突擊手,還是民兵排長……”
“這兩天我們準備全家去南山村探望朱醫生,向他表示感謝,到時候再說吧。”男主人謹慎地說道。
朱彪一聽心中有了點譜,人家肯定是要打聽了解下自己情況的,馬上趕回去事先做些工作,尤其是請教吳老,這人學問大着哩!
“老表怎麼稱呼?”朱彪問道。
“我姓沈,叫我天虎就行了。”男主人報上姓名。
“好,天虎,你們去朱醫生那兒一定要到我家來坐坐。”朱彪誠懇相邀道。
“好吧。”沈天虎應允道。
朱彪告辭,走出幾步後回頭望去,那嬰兒沖着他詭異地一笑。
山裡日頭沉得快,朱彪剛剛走出竹林,天就黑了下來。前面就是荒墳崗,“嘎嘎”,幾聲烏鴉的叫聲在墳地裡回蕩着。
朱彪站立在那座孤零零的荒冢前,眼眶又濕潤了。
菜花啊,我終于找到了我們的兒子,他長得又白又結實,還會對着我笑。菜花,你現在可以瞑目了,你放心,不久我就會把他帶回身邊來的,我會把他撫養成人,而且這一輩子我也不會再找婆娘了。隻有同你一起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了真正的快樂,我不能活在沒有你相伴的日子裡,所以我要把你葬回我家,就在老槐樹下,你高興嗎?這樣,我們就可以朝夕相處,天天見面了,還有我們的孩子。
朱彪嘶啞着聲音發出一聲長歎……
荒墳崗中回響起一聲輕輕的歎息,那是一種哀怨凄涼的聲音,仿佛是一個女人割舍不下的揪心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