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墳崗中回響起一聲輕輕的歎息,那是一種哀怨凄涼的聲音,仿佛是一個女人割舍不下的揪心歎息……
朱彪一步三回頭,漸漸遠去了。
“嘎——”那烏鴉還在墳頭上。
殘月如鈎,老遠望見老槐樹下,那個大作家吳老倒背着手,靜靜地矗立在月光下。
聽到腳步聲,吳老慢慢轉過身來,對朱彪輕輕一笑,道:“聽你腳步聲,急而不亂,氣禦足跟,如沐春風,應當是找到你的兒子了。”
“吳老,您真的是神人啊,果然就在菜花墓地不遠的一戶人家裡,那娃兒生得還很像我呢!”朱彪興奮道。
吳道明微笑不語。
“吳老,我今晚就準備接菜花回家,我不想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兒,您看可以嗎?”朱彪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
吳道明略一思索,歎道:“也好,生死相依,念你如此重情義,我就指點于你,記住,子時中開穴,用泥封住死屍口鼻,背在身後,途中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不可應答,明白嗎?”
“明白。”朱彪滿口答應。
“那好,你可以去做了,在草房的右側三丈三的位置上挖新墓穴吧。”吳道明指示道。
“那吳老您請回屋休息吧,我這就給您做飯去。”朱彪說道。
“不必了,我今晚不想吃東西,我準備給你家來個大掃除。”吳道明冷冷一笑道。
“大掃除?我家裡很髒嗎?”朱彪疑惑不解地問道。
“當然。”吳道明陰沉地一笑。
月光清冷,那方水塘裡倒映着一鈎殘月,老槐樹上飄落幾片枯葉,已是深秋時節了。
吳道明慢慢繞塘而行,水平如鏡,塘邊水草中不時傳來幾聲蛙鳴。
這朱彪面相雖賤,那沈菜花倒是一個剛烈之女,甯死也不肯說出胎兒的父親是誰,如果換做有血性的男子漢,定會挺身而出,可惜呀!看在這小子在沈菜花死後能不忘情義而去偷屍的分上,我就替他清理下那東西,也當是為那沈菜花做點事吧!
吳道明靜靜地等待着,擡眼望了望夜空,此刻已近亥時,這是一天之中陰氣萌發之時,他想那東西應該快要出來了。
“吳老,菜花的墓穴已經挖好,現在我就去接她了。”朱彪滿頭大汗地跑過來說道。
“記住我說的話了嗎?”吳道明叮囑道。
“記住了。”朱彪應道,扛起鋤頭便走了。
這時,平靜的水面上冒起了個水泡,接着,又是一連串的小水泡,連成一條直線直奔老槐樹方向而去。
吳道明站在塘邊,默默地看着。這東西終于出動了!
吳道明眼盯着水中移動着的水泡,嘴裡“哼”了一聲,然後便沿塘邊計算着步數跟着移動,最後來到老槐樹下。
夜深人靜,月色迷離。他把耳朵貼在樹幹上傾聽,不一會兒,他聽得樹幹内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可以感覺到有東西在往上爬行。
吳道明點了點頭,退回到水塘邊,低下頭凝視着水面,殘月如鈎,薄雲幾片,碧水一泓。
又過了一會兒,水中殘月倒影處,映出了一個小小的金色的腦袋,四下裡轉動着,然後伸得長長的,張開小口,對着月亮一吸一呼地吐納着。
吳道明心想,你終于出來了,金頭鼋。
鼋,古書中記載,“甲蟲唯鼋最大,故字從元,元者大也”。此物其貌不揚,脖子四周散生着疣狀凸起物,亦稱“癞頭鼋”,中原近代已近絕迹,吳道明也隻曾在浙東南的瓯江邊見過一隻,算下來也有三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