鼋,古書中記載,“甲蟲唯鼋最大,故字從元,元者大也”。此物其貌不揚,脖子四周散生着疣狀凸起物,亦稱“癞頭鼋”,中原近代已近絕迹,吳道明也隻曾在浙東南的瓯江邊見過一隻,算下來也有三十多年了。
金頭鼋善食陰氣,古代帝王陵寝馱碑的石像就是它。
這東西壽命極長,可達千年以上,而且力大無窮,十步之内含陰氣噴人,殺人于無形,古時候的風水道士們若是見到金頭鼋,早早就避而遠之了。
此物竟會在這裡出現,實屬罕見,應是“血塘照鏡”格局外加老槐樹之故,也或許是奔着太極暈而來。
吳道明冷笑幾聲,别人制服不了你,我卻可以,以我一個甲子童身的陰陽錐,傷你絕不在話下。
心念一動,伸手自颌下拔出一根胡須,這是陽錐,随即伸手入裆,忍痛扯下來一根陰毛,此為陰錐,然後把這兩根毛發撚到一起,吐了口唾沫,将其捋直,陰陽錐已成。
陰陽錐是風水界中極厲害的暗器,辟邪聖物,非童子身不可為,這吳道明乃是一甲子的童子,此錐的能量自是非同小可。
但見,他将錐托于掌心,眯起眼睛瞄準金頭鼋,正欲一口氣吹出……
殘月下,樹頂上又出現了一群小腦袋,排成一排,皆引頸對着夜空吸氣吐納,原來這金頭鼋竟有孩子……
吳道明大吃一驚,一支陰陽錐顯然是不夠了,那些小鼋反撲下來也是不得了的。無奈,他隻得再次伸手入裆,忍劇痛又扯下一縷陰毛,颌下拔了十餘根胡須——眼淚幾乎都落了下來——制成了十餘支陰陽錐。
吳道明再次瞄準吹出,月光下,十餘支黑影如利箭般射向老槐樹頂……
隻聽得“噗噗噗”連續數聲,自老槐樹頂接連墜下一串黑影,“啪”地摔在了地上。吳道明走到近前,定睛細看。
一隻巨大的如龜般長相的金頭鼋在地上慢慢地翻過身來,背甲绛褐色,散有淡黃色斑塊,腹甲黃色,盾片上有排列基本對稱的紅色圖斑,頭則是金黃色,脖子上長滿了金色的疣,上面釘着一支陰陽錐,沒入寸許。四肢腳趾間有蹼,一對眼睛大大的,眼睑處似乎有淚水滾動。周圍的地上散落着七八隻小金頭鼋,個個都摔得四仰八叉,每個脖子上都中了一支陰陽錐。
那為首的大金頭鼋擡起腦袋,望着吳道明,眼神中似乎帶有乞憐,一滴、兩滴淚水滲出了眼睑。
看來這隻金頭鼋是在求饒了,陰陽錐已經封住了它的任脈,鼋與龜一樣,經常将頭縮于腹甲内,日久自行打通任脈,所以“千年王八萬年龜”,壽命遠遠超過自然界其他生物。此刻陰陽錐的罡氣已阻其任脈,等于是廢了其武功,金頭鼋也就如同普通龜鼈般,無法再施力傷人了。
唉,去吧,吳道明揮了揮手,眼瞅着金頭鼋媽媽帶着小鼋們蹒跚着向南山深處爬去。
隻是損失了幾根毛而已!吳道明這樣想着,已經忘記了方才拔毛時的疼痛,慢慢地渡回到草屋内。
他沒有留意,樹頂上的小金頭鼋,有一隻落入了樹洞裡,悄悄爬回了水塘。
荒墳崗上,殘月斜照,陰風徐徐,蓬蒿飒飒。
朱彪興緻勃勃,今晚就要接回菜花的屍體,以後她會與自己終生厮守在一起,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思念時就可以坐在她身邊,聽說外國有一種水晶做成的棺材,死人躺在裡面如同活着一般,可惜自己買不起,隻好将菜花埋在草屋旁了,唉……他又發出那長長的嘶啞歎息聲。
估摸着子時已到,朱彪迫不及待地舉起了鐵镚,鋤頭落地,铮铮有聲,聲音回蕩在墳地裡,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清晰。
不多時,已經刨出一個大土坑,估計差不多了,朱彪扔下鋤頭,蹲下身子改用雙手向外扒土,他不願意鐵鋤傷了菜花的屍身。
一點一點地清理碎土,揀去草根,最後露出一條麻袋,麻袋口用鐵絲紮着。
月光下,麻袋鼓鼓囊囊的,朱彪伸手摸了摸,手中的感覺是人的肉體,頓時間感到熱血往上湧,心髒“怦怦”跳個不停。他顫抖着手解開鐵絲,翻開袋口,一張蒼白的女人臉孔露了出來,緊閉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起的鼻頭,毫無血色的嘴唇,脖子上還套着一圈繩索。
“菜花啊……”見到自己夢思魂牽的女人,朱彪的相思之情如開閘的洪水般湧出。他撲上前,在屍體冰涼的臉上不停地親吻着,并忍不住失聲恸哭起來。
“嘎——”烏鴉的叫聲打斷了朱彪的嗚咽,他擡起頭來,想起吳老的話來,可别耽誤了時辰。
望着菜花白淨的面皮和沉睡般的憐人模樣,朱彪實在是不忍心取來爛泥巴糊在她的臉上,心想大不了讓菜花咬我兩口,我也心甘情願。
他沒有遵照吳老再三叮囑要塞住屍體口鼻的要求,而是直接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背上,鋤頭也沒有拾起,直接沿着來路返回。
山間的月色慘白而迷離,背在身後的屍體冰涼沁骨,菜花的腦袋枕在朱彪的脖子上,長長的頭發垂在了他的兩頰,不時地飄起擋住他的眼睛,這時,他要吹口氣,蕩開散發着泥土味兒的發絲。
背着心愛的女人,朱彪心中充滿了自豪和滿足感,腳下也是軟綿綿的,他願意一直就這麼不停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