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地看着殿下的嘴唇一張一合。
這才知道，原來殿下自從勸我學劍後，便忙于學習五經六藝，從未有餘暇顧及過我。從始至終，在我哭泣時安慰我的，在我難過時為我帶來柘漿的，在我因為湯藥太苦而一勺一勺喂我喝下的，都是竹邬。
已經變得模糊的記憶，随着殿下的話逐漸清晰。
怪不得那段時日裡，「殿下」都是熄燈後才來看我，因為有光的時候，我會看見他額頭上無法遮掩的獬豸刺青。
怪不得竹邬摸我翹起來的頭發，我會覺得熟悉，因為那是「殿下」安慰我時，時常會做的動作。
怪不得竹邬會知道我愛吃什麼，因為他已經給我帶了好久好久的間食。
可是。
可是我以為他是「殿下」。
我才會那麼那麼久的時間裡，一直喜歡着殿下。
哪怕後來殿下待我，再也沒有那麼溫柔細緻。
可我隻是以為，殿下長大了，成為長陵王，就要肩負更多的責任，所以對我疏忽一些，也沒關系的。
我的眼淚越發洶湧了。
竹邬聽見我的哭聲，背脊僵硬了一下，但他仍然垂眸，沒有看我。
「鵲枝，你明白了嗎？」
殿下迫使我看向他：「你從始至終喜歡的隻有孤，他不過是一個生了妄念的影子，頂着孤的臉，孤的身份，去哄騙你的……」
「不是的。」
我頭一回打斷了殿下的話。
我掙脫長陵王的鉗制，起身走到竹邬面前，跪坐在他身邊。
「殿下，我喜歡的就是竹邬，不是你的影子。」
我伸手去握他血漬斑斑的手，「竹邬他不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他有一雙巧手，給我梳的發髻比阿陶姐姐還好看。竹邬會念話本，念的比稗官還好。竹邬知道我喜歡吃什麼，他還會炙肉，炙得不比小胡樓差呢。」
竹邬慢慢擡頭看向我。
他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想給我擦眼淚，我搖搖頭，用力擦去臉上淚痕。
「殿下，我喜歡的從來都不是竹邬這張臉。如果您覺得這是您的臉，您拿去吧，竹邬變成一個醜八怪也沒關系，隻要是竹邬就好了。」
17
殿下過了很久才出聲。
他說：「鵲枝，你喜歡他也沒關系，孤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