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視着她,布着血絲的眼睛随着她的沉默而透出幾分急,“我把露台的玻璃拆了,把你的指紋輸入回去,我不怪姜浮生、李明淮,我誰都不怪。”
“……”
“你以後想怎麼進出就怎麼進出,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陪你去江南,我陪你去祭祀,就算你要一輩子住在江南,我也可……”
“你愛我嗎?”
鹿之绫打斷他的話,聲音也啞。
她不是第一次問他這個話。
薄妄蹲在那裡,聞言,他通紅的眼震了震,呼吸沉重,他握住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仿佛這樣才給他添上一點底氣,他薄唇微張,“之之,我……”
“也許我該這麼問。”
鹿之绫沒有收回手,隻是平靜地注視着他,“你确定你愛的人就是我嗎?”
薄妄的目光再次震動,擡眸瞪向她,眼底的惱意昭然,為她的質疑,為她的平靜。
“你從來不敢明目張膽地說愛,是因為你隻想索求,隻有我夠愛你,才能讓你覺得自己還不錯,隻有我對你好,才能讓你肯定自我價值。”
鹿之绫再清晰不過地剖析他這個人,“薄妄,你就是個又驕傲又自卑的男人。”
薄妄一下子握緊她的手,自嘲低笑,“很爛是不是?”
爛嗎?
“我不知道。”鹿之绫淡淡地道,“我隻知道你這種想法不對,你看待自己的價值不應該建立在别人的肯定上。”
“可我自己也是這麼看我自己的。”
薄妄道,“我在屠宰場長大,我應該恨那裡,可我這些年隻有呆在狗籠子裡才舒坦;我去孤兒院,又進少管所;我去賭場,我以為我是在努力生活,可我每天除了打人還是打人,日夜生活在暴力中,并逐漸在暴力中獲得快感……”
他抵觸那樣的生活,卻又不可避免地被馴化。
“……”
鹿之绫聽着他自揭瘡疤,心裡絞了下。
“我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個爛人。”
薄妄擡眸看她,通紅的眼底因醉意而蒙上一層薄薄的水光,“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爛人,有一天有人告訴他,他可以很好,他可以再等等,等活下去的意義。”
是她手把手地引導他,他才一點點找回正軌。
“……”
“他等到了,結果又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讓他把這些假象放下。”
他的姿勢已經是半跪,上半身支在她的腿上,手指緊緊握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字道,“你告訴我,他怎麼放手?”
鹿之绫聽得不好受,她清楚,在欺騙感情這件事,她始終沒那麼光彩。
可就因為不光彩,所以不能再繼續了。
落地玻璃外,清江上方的煙花一直在熱烈燃放。
“薄妄,你喜歡的隻是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照顧你、為你周全的模糊形象,并不是鹿之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