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些，娘娘懷着身子已經夠辛苦了，還吃不得有營養的東西。天天隻能吃些青草野菜，吃得娘娘的臉都綠了。别說鮑參翅肚了，雞鴨魚肉這些葷腥也碰不得，就連雞蛋也隻能吃蛋白。照這樣下去，到時候生出來的小皇子能好看嗎？”
江城也是一臉無奈：“姑姑，可現下娘娘的身子要緊，斷不能吃些油膩或者重口的東西。如今娘娘身體浮腫得厲害，必須得吃些這些清淡的，否則腎髒的負擔太大了。而且姑姑也得督促娘娘，每日至少要走半個時辰，避免孩子個頭過大，也有助于娘娘生産時有足夠的體力。”
頌芝想一想現在娘娘的雙腿，比之前粗了一圈。而且按下去就會有一個坑，半天都彈不回來。就連每日腿上施針的痕迹，在蒼白浮腫的底色下都顯得格外明顯。想到這裡，她心中一陣傷感，鼻子也酸了起來。
“好，謝謝江太醫，奴婢會照顧好娘娘。”頌芝吸了吸鼻子，努力眨了眨眼睛，深呼吸把眼淚憋了回去。“奴婢會吩咐小廚房，盡量把這些吃食做得好吃一些，也會扶着娘娘多走些路。”
“此番，就多多麻煩……”
“江太醫！太醫！頌芝姑姑！”靈芝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頭上的發簪都松脫了，搖搖晃晃地挂在發髻上，“娘娘……娘娘剛才又暈過去了！太醫……快……快去救救娘娘！”
頌芝和江太醫具是一驚，放下手裡的東西就往年世蘭那裡沖。
桌上的瓶瓶罐罐噼裡啪啦倒了一片，隻剩下一個銅碗，在地上轉着圈圈，發出嗡嗡的聲音。
折騰了許久，年世蘭終于平靜下來。
“太醫，娘娘怎樣了？”
江城搖了搖頭：“娘娘的情況不太好，要是繼續這樣下去，隻怕對娘娘的身子和龍胎都不好。”
“難道隻能……”頌芝的臉色重又變的蒼白。
江城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
“可如今孩子才七個多月，還沒有足月，要是就這麼生下來，孩子……”
“孩子存活的概率還是很大的。上次那位安夫人也有說過，她身邊也有人是這種情況，于是她提前生産，孩子如今也已經兩歲了。”
頌芝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好……我再勸勸娘娘。”
“不……不用勸了，本宮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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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勸了，本宮不同意！”年世蘭剛剛醒轉，臉色還有些青白，牙根因為剛才下意識的緊咬都有些酸痛。“本宮好不容易有了這個孩子，本宮不能容許龍胎出任何的意外，就算是用本宮的命去換，本宮也心甘情願！”
“娘娘！”頌芝和周甯海帶頭跪下，殿内的宮女太監們也都烏壓壓地跪了一地。
頌芝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勸勸年世蘭。可她面前的年世蘭那因為浮腫而不複往日美豔的臉，如同在水裡泡過的饅頭，眉眼似乎都是浮着的，額前烏黑的頭發也因為腎氣不足落了好多。她知道娘娘愛美，每日小心伺候着梳頭，隻是每次偷偷從梳子上取下纏繞的發絲時，她都覺得心驚膽戰。
在她的心中，娘娘一直是英姿飒爽的樣子。若娘娘是個男子，定也是能和年大将軍一樣，在沙場上馳騁出一番自己的天地的。隻可惜，娘娘是個女子，便隻能在這後宮之中，和别的女人們共同享用一個夫君。
可娘娘永遠是她心中最好的那個，盡管現在的娘娘那麼脆弱，那麼易碎，臉上縱橫交錯的每一條淚痕都在訴說着娘娘的艱辛和堅定。
頌芝最後還是沒有把勸說的話說出口，隻重重磕了磕頭：“娘娘，奴婢吩咐小廚房給您煮安胎藥，再給您重新準備晚膳。您好好吃些，肚子裡的小皇子才能更健康些。”
年世蘭的臉上重新綻放了一道笑容，她吃力地擡手，撫摸着高聳的肚子，顴骨上升起兩抹酡紅色，一如外面院裡盛開的紫薇花。她望望窗外慢慢暗下去的天色，落日的餘晖透過窗棂灑在郁郁蔥蔥的花圃，兩隻白色的蝴蝶正在嬉戲追逐，周身閃着橘黃色的光圈。
“對不起，孩子。”年世蘭喃喃，“是額娘的錯。你不要怪額娘，額娘會拼盡全力保住你，照顧好你。額娘真的很愛你，可額娘也需要你保住你舅舅一家的性命。若是你願意多體貼提體貼額娘，就快點長大，好好保護額娘，保護舅舅，你會是額娘永遠的驕傲。”
聽到年世蘭的低聲細語，肚子裡的小生命仿佛心有靈犀一般，輕輕動了一動。盡管輕微，卻給了年世蘭莫大的喜悅。
這一刻，她仿佛什麼都不在意了，她隻希望腹中的孩兒能夠平安，那便是她這一輩子最大的幸福。
不一會兒，頌芝便領着下人，端來了一份粥一份豆漿，三碟下飯小菜和三碟點心。她把小桌放到年世蘭跟前兒，慢慢扶起了年世蘭，幫她布菜。
“娘娘，還有一事，今日皇上下旨，玉貴人的額娘，也就是安夫人，已經是正五品宜人了。”頌芝小心翼翼地看着年世蘭的臉色，猶豫着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上次莞嫔的母親封了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娘娘可是氣得連“殺了她”這種話都說了出來。如今……頌芝心裡也有一些嘀咕，安夫人那日好歹也是救了娘娘和龍胎一命，娘娘若是再為此大發雷霆，就算娘娘從不在意自己在宮裡所謂的“名聲”，可這要是被多嘴多舌的傳了出去，也确實是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