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也不必這麼想,若是浣碧和皇後确實聯手了,那皇後也遲早會把浣碧塞到莞嫔身邊。畢竟有着這救護之功在這裡,隻要她們給莞嫔戴上個賢良淑德的高帽,就她的性子必然會抹不開面子拒絕的。這隻能說,皇後的手段比咱們想象中的還要高明。”
自從知道甄嬛恐怕是被人用了藥,黛玉的語氣中總是多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沒錯,甄嬛是可憐,但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不是甄伯父自己未能處理好後院的事兒,她女兒也不會為之所累,掉入别人的陷阱之中,鬥得你死我活,落得個自相殘殺的下場。而且就熠然的事情,黛玉也不認為甄嬛在此事之中是真的全然無辜。
讓她再親親密密地喊回甄嬛“莞姐姐”,她做不到。
房間陷入了安靜裡,幾個人似乎是有默契一般地沉默不語,黛玉随手拿起身邊的笸籮拈起了繡線。紫鵑極其懂事地退到了一邊,隻聽得屋裡的西洋時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眉莊三番兩次地擡頭看着黛玉嚴肅的神情,耳邊的步搖發出簌簌的聲響,可她最終還是沉默着沒有開口。
“眉姐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感謝你沒開口。”黛玉轉頭看向眉莊,“我知道夾在我和莞嫔中間讓你為難了,可這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得了的。你記挂着她我可以理解,但是……”
“玉妹妹。”眉莊松開了手中的蓋碗蓋子,發出一聲清脆的“啪嗒”聲,連帶着黛玉的心也跟着啪嗒了一下。一邊的紫鵑和采月互相對望了一眼,眼中都盛滿了濃濃的擔憂之情。
“你放心,我斷不是那不辨是非之人。我記挂着嬛兒,是念在我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意,現下她失子中毒,我的确于心不忍。但是這件事裡,你是真正的利益受損者,我擔心她,卻不會勉強你原諒她。這件事情她有錯,就算是我,也必得讓她認錯才是。若我都徇私枉法,我也無顔繼續做着協理六宮之人了。”
眉莊把黛玉攬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後腦勺,放任黛玉滾燙的眼淚從自己的脖頸處滴落進衣領裡:“咱們姐妹,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隻是事情必得說開了,不要成了那鋸了嘴的葫蘆,免得吃心,也辜負了咱們的姐妹情誼。”
既然知道皇後和染冬有重大嫌疑,眉莊和黛玉兩人細細商議該如何從染冬入手。先把這皇後的陪嫁丫頭拉下馬,才有可能進一步得到更多的消息。就算她能從慎刑司的嬷嬷手裡熬過去,皇後也少不得折損一員大将。最後則定了新到眉莊身邊的绫音去打聽消息,一是因為她本就圓明園出身在宮中認識她的人不多,走動起來不顯眼;二是這些日子看下來,丫頭确實是個聰明伶俐的。
眼見已經明月初升,眉莊少不得要告辭了。行至曲院風荷的正院,望着另一邊空置的屋子沒有一絲燭火,眉莊突然轉了身:
“玉妹妹,你說當初淳兒的事,會不會也和皇後有關?”
(最近卡文有點嚴重,有點沒思路,更得比較慢,估計會持續一些時間,用來梳理劇情。)
黛玉隻覺得一陣夜風打着卷兒朝她的臉上撲過來,面上的血色霎時退去,人也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她總不願去想那些同吃同住的日子,記憶裡的那些好時光總像是蒙了一層薄霧一般,透着若隐若現的不真實感。
自從前段時間見了年世蘭最後一面,黛玉就時常在想淳兒,在想那時候的宮中究竟是誰會下此毒手。隻是每每想到淳兒的笑靥,想着她蒼白着小臉還要安慰自己的模樣,黛玉就覺得悲從中來,自己似乎是失去了深究的勇氣。
心裡有愧,人就容易懦弱。黛玉總自責,若是當初攔住了淳兒少吃一碗,或許都不會落到撒手人寰的局面——她還可以住在自己的對面,兩人互相照應着,孩子們也天天在一處玩耍着長大。這一切是多麼美好安甯的景象,是黛玉自出生起就盼望着的景象。
可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曾經的觸手可及也變成了遙不可及。
台階下的眉莊見黛玉此番神情,自知出言不慎,惹了傷心事出來,忙上前握住黛玉的手,掏出了手絹幫黛玉擦了腮邊的淚珠。黛玉拉回思緒,反握住眉莊的手,淺淺綻放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隻無聲地用臉蹭了蹭眉莊的手。
“妹妹,你可不能再這樣自苦了。我知你心裡記挂着給淳兒和熠然平冤昭雪的事兒,可你也得顧忌自己的身子。現下你肚子裡還有個不滿三個月的孩子,可萬萬不能在胎氣未穩時就把這消息洩露出去,讓那起子小人鑽了空子。如今染冬前去聯系浣碧身邊的靈靈,而不再來聯系紫鵑,隻怕就是因為妹妹這邊管理下人得當,皇後那邊發現得不到什麼有利消息而無法插手的緣故。”眉莊伸手理了理黛玉鬓邊的劉海,看着黛玉漆黑眸子裡映着一輪彎月,輕輕歎了一口氣,“我是真的擔心啊。”
“姐姐放心,妹妹省得。若是這門戶都管不好,咱們在這宮中也是活不了幾日了。姐姐那邊也要千萬小心行事,有用得上妹妹的地方千萬不要避諱。為了熠然和淳兒,妹妹什麼腌臜事都不怕了。那染冬是皇後的陪嫁,不下點狠手是斷然拉不下馬的。”
“好,一切就按咱們之前計劃的那樣。你要的東西我這兩日就會讓人配齊了給你送過來,咱們下手得足夠快才行。隻是此事太過冒險,咱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從長計議,到時候一切隻能靠妹妹自己随機應變了。須記得,自己的身子是第一位的。”
“好,都聽姐姐的。”黛玉點點頭,溫溫柔柔地笑着。可她柔弱的身軀裡裝滿了龐大的能量,龐大到讓人心疼,就連站在一邊的采月和紫鵑都覺得心底酸酸的。
月上東山無言語,雲下美人淺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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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九,是黛玉的十九歲生辰。黛玉早早地就請了旨,說自己失子不過百日,今年生辰不便賜宴,隻希望皇上可以陪着自己沐浴齋戒一日,去鴻慈永祜給熠然上一柱清香。希望這孩子可以忘卻這世間的煩惱和憂愁,早登極樂。胤禛本就在熠然的這件事情上覺得虧欠了黛玉三分,自然是不會駁了黛玉的面子。早早就讓蘇培盛安排好一切,要陪着黛玉在鴻慈永祜為熠然祈福,也是為後宮之前夭折的孩子們祈福。
兩人在鴻慈永祜祈福了一天,黛玉從蒲團上起來時,覺得有點頭暈目眩。就連閉上眼睛的時候,眼前都不是黑色,而是金色的佛像和點點搖曳的燭火。
胤禛的心思一直就在黛玉身上,見她的樣子不對,腳下也虛浮得很,連忙扶住了她:“玉兒,怎麼樣,你還好嗎?”
黛玉雖然身子向來康健,可如今身懷有孕,又這麼操勞了一天臉色自然不好,嘴唇都有些泛白:“皇上,臣妾失儀。想來是祈福了一天勞累了,現下有些頭暈。臣妾沒事,您放開臣妾吧。”
“你啊你,都這樣了,還跟朕逞強。
”胤禛俯下身,直接伸手抱起了黛玉。“朕是你的夫君,在夫君面前,不必如此。”
蘇培盛早就有眼力見兒地讓轎夫們準備好了軟轎等在外面。胤禛徑直走到了軟轎前,想把黛玉放進轎子裡,黛玉卻出聲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