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天不從人願,未能及時服藥引出了弘晖從胎裡帶來的先天不足的弱症,病況發作迅速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宮裡派來的太醫也手足無措。小小的身體最終還是沒能扛過兇狠的病魔,在嫡福晉報出有孕的那天,夭折在漆黑的雨夜。
自那日起,染冬明顯能感覺到,宜修待她不同往日了。她心中有愧,卻不認為這件事是自己的錯。可身為奴婢,她也不能去指責自己的主子。她隻能隐藏在光線照不到的地方,用自己看似白淨的雙手幫着宜修調理她需要的藥材。有時候她對着陽光看着自己的手,隻覺得斑斑血迹已經滲入了自己的骨髓,帶着多少女人和孩子的怨氣,怎麼都洗不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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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今日是黛玉的生日又要去佛堂,紫鵑說自己月信來了便沒有前去伺候。她找了個小丫頭來聯系染冬,說是黛玉最近行為有異常,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像之前有孕時的模樣。
最近這幾天,弘時被革了黃帶子,齊妃鬧騰得厲害,宜修也心煩得很。當初染冬因為黛玉這件事情上辦得不好,沒少受繪春和繡夏的氣。今兒小丫頭來時,宜修吃了安神藥正睡下,她便沒有回禀,隻想着把事情辦成給自己撈回一點臉面。按着時間到了約定的地點,便聞到了一股子不太尋常的香味。她下意識知道不好,但是身子已經不聽使喚了,輕飄飄的,熱辣辣的,隻想找個更熱的東西抱着以緩解體内如蟻行般的瘙癢。原本清明的思緒也像是跌進了深淵不斷下墜,下墜……
紫鵑……淑嫔,是淑嫔!是她們主仆聯合起來了!
染冬擡頭,看着一旁的黛玉。這曾經膽怯的小小答應,曾經因為自己的一點點藥物就被完璧歸趙的小小答應,這曾經差一點點就可以成為皇後娘娘囊中之物的小小答應,現在正在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認真地盯着她。
“皇上,臣妾倒是相信染冬。她身為皇後娘娘的陪嫁,若是當初想要出宮嫁人,皇後娘娘定然也會給她指一門好親事。以她的臉面,怎麼可能在佛堂邊上做這種淫亂之事?難道不怕佛祖怪罪嗎?”
“淑嫔妹妹,我們家鄉有個說法,若是在佛祖附近做此事,惹怒了佛祖,便能讓别人的願望不作數。依我看,此人居心歹毒,也不是她一個奴婢敢做的事情。皇上,臣妾鬥膽,此事還是得請皇後娘娘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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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聽到眉莊的話,一串串晶瑩的淚直接從黛玉的臉頰上滾落,頓時泣不成聲,倒在菊青的身上,渾身顫抖着。“本宮自問恪守宮規,對皇後娘娘也是禮敬有加,你……你為何要這樣待我的孩兒!”
費嬷嬷一身正氣地走上前,又是左右開弓打起了耳光。染冬哪怕膚色并不白皙,都可以看得出那明顯的五指印痕,高高地紅腫了起來。
“好你個奴婢,膽敢詛咒公主!不然怎會在娘娘祈福的佛堂邊上行此龌龊之事!皇上,你可得為咱們娘娘做主啊!”菊青跟了黛玉幾年,言語上也活絡了些,及時接下了話茬,隻讓大家覺得染冬是罪有應得,也讓費嬷嬷的行為師出有名。
“費嬷嬷!還不住手!”眉莊帶上了幾分怒意,費嬷嬷則一下子跪倒在地。“染冬再怎麼說也是皇後娘娘的陪嫁,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哪裡輪得到你在這裡放肆!别說染冬剛剛還喊冤了,那麼此事就尚有可疑之處;就算是她真的做錯了,皇上沒說話,皇後娘娘沒說話,本宮都沒資格懲罰,哪裡輪得到你!”
費嬷嬷忙不疊自己掌起嘴來:“奴婢該死,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皇上!”黛玉跪倒在地,淚水已經沾濕了手中繡着芙蓉泣露的絹帕,洇出大片大片的水漬。“咱們的熠然本就去得蹊跷,如今還有人要詛咒她難入極樂要受那地獄之苦。她一個剛滿周歲的女孩兒,如何受得了!皇上!您可要為熠然做主啊!”
“好妹妹,别哭了,你看看你這幾個月都瘦了好幾圈了。皇後娘娘身為六宮之主,怎麼可能和一個襁褓中的公主過不去,定然是這個奴婢不知天高地厚,犯下這等滔天大罪。皇上和皇後娘娘肯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看着眉莊和黛玉一唱一和,染冬的腦袋“轟”地炸了,哪怕她知道她冤枉,也無從伸冤。
且不說她本就違反了宮規,“淫亂宮闱”這四個字可是個不小的罪名。宜修身為後宮之主,衆目睽睽之下也絕不可能徇私枉法。而眉莊幾句話,把這件事情又上升到了不敬佛祖意圖謀害公主的高度。
再加上此事本就是因為她急于求成而自作主張,沒經過宜修的同意,還給宜修招來了麻煩。就宜修的性格,隻有棄車保帥的理,絕對不可能讓她自己沾染上一點兒不好的名聲。
再加上,純元皇後的死……染冬覺得腦袋裡一直繃着的一根弦突然就斷了,可她真的不想死啊。
或許隻能賭一把了。
“皇上,奴婢絕無此意啊!奴婢從小服侍皇後娘娘,還一直伺候大阿哥。之前純元皇後懷孕到生産,也是奴婢……”染冬不住地磕着頭,伏在地面上打着顫,不知道是因為這春寒料峭的夜太過寒冷,還是因為别的什麼原因。可話音未落,胤禛開了口。
“蘇培盛,去請皇後過來。”胤禛松開了揉着膝蓋的手,上好的料子都被揉出了些淩亂的褶皺,在燭光下映出深深淺淺不規則的光。
蘇培盛狀似貓着腰,眼角的餘光卻沒有錯過胤禛那諱莫如深的眼神:“皇上,皇後娘娘這些天身體不好,每天早早就休息了。何況現下夜已深了,張廷玉大人早就遞了牌子明天卯時觐見。再說了這時候如果穿過整個圓明園過去,一來一回少不得折騰小半個時辰,必然還會驚動宮裡面的其他小主。再加上不說别的,就武陵春色這裡還住着3位小阿哥小公主,若是驚醒了肯定也不好。依奴才看,不如把染冬和那侍衛先收監,待天明了押去皇後娘娘那裡,等皇上下朝了再發落。”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胤禛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此事尚有蹊跷,先把兩人押下去關起來,待明日朕處理完事情,便去皇後那裡決斷此事。”
“嗻,奴才遵旨。”蘇培盛一甩拂塵,“皇上起駕!”
胤禛走至黛玉身邊,停頓了一下,終究還是俯下身子,向着黛玉伸出了手掌将她扶起,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今天受驚了。夜色已深風還涼,更深露重地就别來回跑了,免得傷了身子。惠嫔,今兒朕就把淑嫔交給你了,好好照顧。朕明早還有事,待晚些再來處理這件事。你放心,朕必定還你和咱們的熠然一個公道。”
“臣妾恭送皇上。”雖然心有不甘,但是黛玉和眉莊沒有過多糾纏,行禮送走了胤禛。
“姐姐。”黛玉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今兒這一遭可真是累壞我了。希望一切都能順利,也不枉費我帶着孩子辛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