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6頁)

“皇上所言甚是,一切以朝政為上。”

“安内必得先攘外,為今之計和親是唯一的辦法。隻是朕親生的四位公主都太過年幼,一時實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選。”

聽得皇上的話,幾位有公主的嫔妃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也是如釋重負,悄悄松了口氣。

此時皇後又開了口:“準噶爾隻說求娶嫡親公主,未必是皇上親生的。”

“你是說……”

“先帝最小的女兒朝瑰公主,正當妙齡,尚未定下人家,是最合适的人選。”

“可她畢竟是朕最小的妹妹啊!”

“皇上日夜為國家勞心,連自己都付出去了,又怎能吝惜一個異母所生的妹妹呢?更何況朝瑰公主的生母隻是先帝的一個貴人,就算皇上日後指婚,也不過是在朝中挑個中等人家,又怎及嫁出去給準噶爾體面尊貴呢?”

黛玉聽着上面胤禛和宜修的一問一答,心中滿溢着的都是可悲。不說昭君出塞這樣遠的事情了,藍齊公主的例子還明晃晃的就在眼前。用女人來維系這表面的和平,其中的心酸和身不由己又能和誰訴說。出嫁那日,她便是故國的犧牲品,若是哪天兩家兵戎相見,她也會被第一個質疑成為夫家的質子和犧牲品。

這世道,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女子身在其中,隻是在被着禮教裹挾着前進,似乎從來沒有選擇權。

“朝瑰既然是唯一的人選,那麼就由皇後準備,十日後下嫁準噶爾。既然是和親,朝瑰原是和碩公主,就封為固倫公主,按固倫公主的規矩辦。”

“皇上,皇後娘娘身為國母,此事自然理應娘娘操持。不過皇後娘娘大病初愈的,身子還未好全,這麼操勞也怕不好。不如皇上再給娘娘挑一位助手,也好幫着娘娘分憂。”祺貴人最近極愛掐尖兒,顯示出自己的出挑,也好夠一夠那剩餘下來唯一的嫔位。且不說她在這貴人的位置上已經待了許久,胤禛許久不納新人,滿宮裡隻剩一個碧答應位份比她低了。

欣貴人是宮裡的老人兒,在潛邸裡就跟着胤禛的,還生下了淑和公主,不論從子嗣還是從資曆上來說,都是排在祺貴人前面。她能拿得出手和欣貴人相争的,也就是美麗的容貌和年輕鮮活的身體,還有胤禛的寵愛和宜修的小團體了。要是不抓緊機會在這兩尊大佛面前多刷刷存在感,說不定這最後一個嫔位就輪不上自己了。此次要是能得了胤禛的允準,幫了宜修料理此事,宜修定然不會拒絕給她說上兩句好話,說她有主事之才,當得了這一宮主位。

“皇上放心,臣妾和敬妃娘娘協理六宮,理應幫着皇後娘娘辦好此事,彰顯我天家威儀。”沈眉莊起身行禮,半垂着眼簾,語調帶了些冷意,在心裡給祺貴人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這個女人,越過自己和敬妃,直接說這等子話,不就是等于在和胤禛告狀,說自己和敬妃能力不足嗎?

黛玉的左手壓在右手的手絹之下,食指和大拇指互相摳着玩自己的指甲,心裡也在腹诽這祺貴人。入宮這兩年,祺貴人真是珠圓玉潤了不少,隻可惜臉蛋兒是長開了嬌俏得可愛,這腦子卻是一點兒都沒長。這麼明晃晃地得罪掌權的眉莊和敬妃,倒是真真兒不怕招人記恨啊。

“皇上,卻如祺貴人所說,臣妾頭風初愈,确實身子欠佳。這給公主辦嫁妝的事情說容易也容易,盯着内務府做事兒就是了。但是說難也難,若是不小心出了點什麼差錯,跌得可是咱們大清的顔面。敬妃平日要帶着憶歡,惠嫔協理六宮事忙,依臣妾看,莞嫔向來心細如發,不如就請莞嫔幫臣妾料理着,皇上意下如何?”

聽到突然提到自己,甄嬛有些怔楞地擡頭,眼神中有不自然地茫然失措,一時竟沒有接上話來。坐在坐席末尾的浣碧見此,忙開口說道:“皇上,皇後娘娘有所不知,莞姐姐自去年小産後,留下了腹痛的毛病,而且時常夢魇困倦,精神渙散,還會怕冷顫抖,冬日裡須得多暖上一個炭盆才行。當時太醫就說了,此病不能費心勞神,須得好好調養一年才行。幸得姐姐年輕,再有個半年應該也就好了。還請皇上和皇後娘娘垂憐,讓莞姐姐好好休息吧。”

“是了,皇上,此事之前剪秋還回報過,是臣妾記性不好忘記了。皇上前朝事忙,得了空也該多去看看莞嫔。莞嫔,你也該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年紀輕輕的,别落下了什麼病根兒才好。”

黛玉稍微側了臉,看向了旁邊的眉莊。眉莊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黛玉便又安靜地坐直了身子。

按着日子算,甄嬛是去年六月底落胎,會用到帶虞美人的甯神湯藥也是差不多八月的事情了。若是她一直使用那安神香到現在,前後也有了半年光景。若是再加上半年,一年的時間,足夠她毒瘾深種了,那時候若是讓她戒毒,隻怕不死也得要成了個廢人。

如今浣碧和宜修這麼着急提起,想是因為染冬身故,現在宜修手底下暫時沒個可靠的人來做這些龌龊事了。上次染冬送東西還是正月的時候,一盒香也就用不到三個月。再不快點把這事兒揭發出來,然後把香藥推到甄嬛身上,把溫實初拉下水,這局計謀的效果可就沒有這麼好了。

畢竟誰不知道這宮裡有個可靠的太醫有時候比得寵還重要呢?更何況這太醫還有了那麼一點點的私情在裡面,可以做文章的餘地也太大了。

“莞嫔,這月子裡的毛病可不好治,你可得悠着點兒自求多福。依臣妾看,倒不如給淑嫔,也好學學以後怎麼給自己的女兒辦嫁妝。”說到這裡,齊妃裝作說錯話一樣用手輕掩了自己的嘴。“哎喲,不好意思說錯話了。不是自己的女兒,是敦肅皇貴妃的女兒。淑嫔,姐姐說話沒注意,你可千萬别往心裡去。”

但是若是提到别的還好,齊妃這句話仿佛就是拿尖刀在往黛玉的心底捅,痛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眼圈兒霎時就紅了,眼淚垂落下來。眉莊忙抓住她的手,小聲安慰着。

“說話不注意你就少說兩句!”胤禛震怒的聲音讓衆人一驚,連齊妃自己在座位上都身子一縮。

黛玉另一邊的穆嫔歎了口氣,把紅棗茶推到黛玉的邊上,讓她喝一口緩緩心神,轉頭對着皇上開了口:“皇上息怒。不說淑嫔妹妹現在有兩個孩子要撫養,她腹内還有龍胎呢。不過齊妃娘娘剛才的提議雖然離譜,但是也提到了有公主的嫔妃辦此事确實不錯。依着臣妾看,不如讓端妃娘娘和欣貴人商量着辦。不說兩人都是皇上身邊的老人兒且撫育公主,端妃娘娘位份高,近來身子恢複了很多,性子細膩。欣貴人辦事麻利,性子也爽快。兩個人相輔相成,想必可以把此事辦得極好。

“朕覺得穆嫔說得不錯,就這麼安排吧!至于齊妃,言行無狀,罰俸一年,閉門思過半年。”

齊妃緩過神,嘴角是一抹嘲諷的微笑,在跪下行禮告退時強忍着沒有落淚。她沒有按着規矩後退幾步再轉身,頭一次學着過去的年世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宮殿。她在心裡默默:“原來肆無忌憚的感覺是這樣,挺好,挺好的,像是真的做了自己一回一樣。可以半年不用面對這些聒噪的女人,多好。弘時啊,額娘會每日為你誦經祝禱,希望你日日平安。”

“穆嫔,你今天什麼意思?不幫着争取也就算了,還把這差事推到端妃和欣貴人那邊。怎麼着,你是生怕我搶了這最後一個嫔位,和你平起平坐是吧?”瓜爾佳文鴛沒好氣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頰鼓鼓的,撅着玫瑰花瓣一般的小嘴兒,狠狠白了一眼穆嫔。

穆嫔倒沒有立即接上她的話茬,隻淡定地吹了吹手裡的茶,抿了一口米棕色的茶湯,露出些心滿意足的表情:“臣妾好久沒喝過家鄉的奶茶,之前家裡托人捎過來的被臣妾嘴饞早就喝完了。今兒皇後娘娘特意賞的這一杯,也是解了幾分臣妾的思鄉之愁。臣妾謝皇後娘娘賞賜。”

“你……你怎麼不理我!娘娘,你看穆嫔什麼态度!”祺貴人像是一拳砸在了軟棉花包上,臉都紅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