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不理我!娘娘,你看穆嫔什麼态度!”祺貴人像是一拳砸在了軟棉花包上,臉都紅了幾分。
“祺貴人!穆嫔是嫔,你是貴人。宮規森嚴,等級分明,你得明白你自己的身份!”宜修一拍身邊的軟枕,眉頭豎起,身在高位自然流露出的威嚴之氣讓祺貴人讪讪地噤了聲。“穆嫔這麼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到底是不相信穆嫔,還是不相信本宮啊?”
“臣妾……臣妾不敢,臣妾隻是心急,還望皇後娘娘恕罪!還望穆嫔……娘娘恕罪。”明眼人都看得出祺貴人這話裡滿是不服氣和不情願,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也沒有什麼别的辦法。
穆嫔淺淺嗤笑了一聲:“你倒是着急。就你這毛躁的性子,這辦嫁妝的事情給了你,隻怕皇後娘娘還得給你善後。這件事說到底,用女人求取和平都是折中丢面子的事情,皇上心裡憋着口氣呢,不過是為了大局而已。本宮早就得到消息,準噶爾虎視眈眈,皇上一直都想聯合蒙古拿下準噶爾。到時候說不定就成了朝瑰公主的夫君就是被自己親哥哥殺死的局面,你說公主會怎麼想怎麼做?所以誰和這件事兒沾上了,都是晦氣。祺貴人,本宮這可是救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公主是咱們大清的公主,就算……就算準噶爾的可汗死了,那也自然是向着咱們大清的!”
穆嫔沒管坐在一邊扯着脖子,像隻鬥志昂揚的公雞的祺貴人,連個輕蔑的眼神都懶得給她,自顧自起身行了個禮:“皇後娘娘,臣妾宮中還有點事兒,得早點回去,就不打擾您和祺貴人閑話家常了。臣妾告退。”
“娘娘!您怎麼都不管一管穆嫔!她現在還是個小小嫔位就這樣嚣張跋扈,不把臣妾放在眼裡。都知道她家世好背靠着蒙古,那華妃還家世好呢。難道她回頭還想蹬鼻子上臉,成為第二個華妃?她也不想想年家是個什麼下場!還不是被我們瓜爾佳一族……”
“夠了!”宜修眼看着祺貴人越說越不像話,出聲打斷了她。“本宮倒覺得穆嫔說得不錯,就你現在這輕狂樣,哪裡擔得上一宮主位的職責。人家背後是蒙古,還是咱們宮裡唯一一個蒙古嫔妃,就是有她驕傲的資本。至于她會不會成為第二個華妃,那也不是你能随便嚼舌根的。再說了,按咱們現在的計劃,莞嫔在嫔位上也坐不久了。就算欣貴人在你之前占了嫔位,很快又要再空出來一個。怎麼,你這麼着急,難道是覺得自己活不到那個時候了嗎?”
祺貴人被宜修教訓得面紅耳赤,低着頭玩弄着手中的手帕:“臣妾也隻是為娘娘抱不平,她也太趾高氣昂了。”
祺貴人考慮再三,還是把“賤婦”兩個字吞了回去,沒有說出來。
宜修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一個二個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手底下的人一個個的都蠢得很。不管是齊妃還是祺貴人,都是眼皮子淺靜不下心的。那柔貴人看起來聽話得很,可心思深沉,着實難以拿捏。至于這穆嫔,隻能說是自己在努力拉攏。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這裡,自己也不敢做些什麼大動作。不然要是蒙古鬧了起來,于前朝于後宮都是極大的風波。
不過……
“本宮乏了,你且跪安吧。”宜修左手撐着頭,右手随意地扇了一下。祺貴人撇了撇嘴,無奈地行禮告退。隻是她前腳剛出了房門,後腳剪秋就面帶着微笑追了出來。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剪秋是皇後身邊的大姑姑,祺貴人自然也是不敢擺什麼臉子給她看。她笑語盈盈地讓祺貴人多擔待,畢竟皇後也有皇後的難處。然後便話鋒一轉:“其實奴婢也覺得,穆嫔娘娘做事說話也太不留餘地了。都是給娘娘辦事,給小主您難堪,就是給娘娘難堪,咱們做奴婢的都看不下去。不過娘娘身為後宮之主,自然不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這時候,也就得咱們這些當奴才的為主子分憂解難了。小主您說對嗎?”
祺貴人雖然蠢,但是不笨。剪秋這幾句,她迅速就聽懂了背後的意思。說實話,這幾句正中她的下懷,她甚至心中還有幾分小小的雀躍,為着自己能夠再給皇後娘娘盡忠而感到欣喜。
但是自己也不能做那白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能為自己争的東西還是得争一争。
“姑姑說得對,臣妾别無所長,也就隻能為皇後娘娘分憂了。不過……娘娘知道此事嗎?”
“奴婢身為娘娘的心腹,自然所做所說都代表着娘娘的心意。娘娘今天身子不适說話有些重,小主您不要介意。再說了,咱滿宮裡沒有幾個滿人妃嫔,娘娘心底還是親近小主的,還會跟奴婢念叨小主六月過生辰時,要送小主份大禮呢。”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說得很透了。不過剪秋也是無奈,畢竟不說得明白些,面前這位要是曲解了就更難辦了。
看着面前連背影都帶了幾分得意的祺貴人,剪秋虛握着雙手,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多少……少……少!”
弘曜坐在榻上,小手抓着自己的雙腳,身子随着黛玉口中唐詩的韻律前後微微晃動,倒有幾分讀書人那念書時搖頭擺腦的樣子。隻可惜這些詩句對現在的他來說還太過艱澀,隻能抓住黛玉句尾的兩三個字,重複着念一念。
黛玉弘曜這樣子額外可愛,時不時就忍不住伸出手要戳戳弘曜白嫩臉頰上的小酒窩,戳得弘曜更加東倒西歪,腮幫子都委屈地鼓了起來,睜大了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黛玉。
沒辦法,因着黛玉有孕,他又是最好動的時候,兩條小腿總是喜歡蹬來蹬去,黛玉抱他的時間便也是少了許多。而黛玉,奉行着“孩子生下來就應該拿來玩”的準則,沒少趁着現在弘曜最好玩的時候小小欺負他兩下。
之前為了治他拿到東西就喜歡往嘴裡放的壞毛病,黛玉特意弄了點香橼片放他的手中。看着弘曜被酸的眉頭緊皺口水直流隻能“啊,啊”的樣子,黛玉笑得花枝亂顫,整個人都滾到了眉莊的懷裡。可小孩子忘性大,沒多久又開始往嘴裡塞東西。黛玉氣得直接讓小廚房整了點蒜片,弘曜真的就是眼淚汪汪,嘴唇都紅腫了起來。自此以後,好歹是改掉了這個壞毛病。
眉莊見黛玉這樣欺負弘曜,一開始還有些于心不忍。可黛玉一本正經地和她說,若是有人故意留了什麼容易噎着的手串珠子之類的放在弘曜手邊,或者直接放了些有毒的東西,底下的人一個不注意被弘曜吞了下去,還不如現在就讓他吃吃苦頭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能提前吃的苦若是不讓孩子吃,後面隻會讓别有用心的人讓他吃更大的苦。”
聽完黛玉的話,眉莊默默,就再也沒提過這檔子事兒。在宮裡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更何況是個男孩子。若不殚精竭慮地呵護着,隻疏忽一會兒,就可能後悔一世。
“外面都要鬧翻天了,也就你這兒有些難得的清閑。”黛玉擡頭,便看到穿了一身海青滾銀邊常服的胤禛進了門來。“你有着身孕,就别行禮了,朕這兩日心煩得很也不想搞那些繁文缛節的麻煩事。”
黛玉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鬓發:“皇上也沒着人通報一聲,臣妾這蓬頭垢面的倒是失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