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又要多謝王爺了。王爺如此照顧本宮一家,本宮真的不知道何以為報。”
“淑娘娘懷着身孕,還盡心盡力為兒臣打理開府和成婚一事,兒臣做這些也不過是回報一二而已。這些對兒臣所言都是力所能及之事,最多就是多吩咐下人幾句而已。而且淩壑雖然年紀小,做事卻也妥帖細心,幫了兒臣不少,娘娘大可不必挂懷此事。娘娘既然和淩壑還有私事要交待,兒臣便先出去了,你們先聊。”
見弘曆出去,黛玉便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交給了淩壑,讓他幫着去聯系郎世甯。并叮囑他若是有時間,也要研究一下這西洋的東西。淩壑見黛玉說得鄭重,認真地點了點頭,向黛玉允諾必會聽從她的吩咐。然後奶娘就又把弘曜抱了來,讓弘曜喊淩壑舅舅。弘曜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一點兒都不含糊地就喊出了“舅舅”兩個字,哄得淩壑心花怒放,抱着弘曜又摸又親的,說自己這小外甥以後必然是棟梁之才。
不遠處,李玉看着涼亭裡的幾個身影,看向旁邊自己的主子:“王爺,您這麼辛苦花了那麼多銀子,專門為了淑嫔娘娘弄來的這茉莉花。還找了那麼多花匠,才把這塊地兒調整成适合茉莉生長的狀态。如今您當着淑嫔娘娘的面,也不和淑嫔娘娘說一聲,那您這一片心意不是白白浪費了嗎?”
“你個小子現在是越來越會當差了,都開始做我的主了啊,小嘴兒叭叭兒地張口就來。”弘曆用扇子敲了下李玉的帽子,“千金難買爺樂意,爺就樂意做這些哄她開心。以後這種無聊的問題不要再拿來問爺,不然爺就讓吳書來替了你。”
“娉娉袅袅,暈嬌黃、玉色輕明。”弘曆輕念,真期望自己的眼睛是畫筆,可以把這身影永遠留存在自己的記憶裡。
看着手中從庫房中剛找出來的首飾衣衫,流朱眼中的為難顯而易見。她有些氣憤地把托盤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輕輕跺了一下腳轉頭看向甄嬛:“小主,咱們真的要把這東西送給她嗎?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小主之前自己都不舍得用,也太便宜她了吧!”
甄嬛摸着桌上的浮光錦,入手處柔軟一片,帶着錦緞獨有的微涼,那波光粼粼的料子,縱然在室内都透着隐隐的光芒。
“流朱,幼時在閨中讀書時,讀到‘一入宮門深似海’,心中隻覺得傷感。感慨要失去自由,失去女兒的身份,以後便隻是個宮嫔,是皇家的女子,宮外的世界與自己再無瓜葛。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如今連自我都要失去了。”甄嬛微擡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眨着眼睛,想要把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憋回去,又用手飛快地抹去了兩滴不聽話的淚水。“流朱,給我梳妝吧。”
浣碧說到底是甄嬛的宮裡人,甄嬛管她天經地義。兩邊人既然鬧了不愉快,甄嬛就讓她搬到了杏花春館最西面的幾間房裡,浣碧嘴上也不能反駁什麼。如今天氣熱了,西曬的房子熱得像是蒸籠一般,浣碧又是個最末的答應,連冰都用不上。若不是現在是在圓明園,隻怕夜裡都要熱得睡不着覺。
“莞嫔娘娘好興緻,貴足踏賤地來嫔妾這裡,是來看嫔妾的笑話嗎?”
甄嬛擡了擡手,示意浣碧起身:“本宮即将封妃,也打算向皇上請旨,将妹妹升為常在。前段時間咱們姐妹之間有了些誤會,把妹妹調到這裡來住,讓妹妹受苦了。今日本宮特意帶了些衣衫首飾來贈予妹妹,東邊那間冬暖夏涼的廂房也給妹妹收拾好了。一是想請妹妹去那裡居住,二也是想和妹妹摒棄前嫌,和好如初。”
浣碧有些愣,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靈靈搖了搖她的袖子,她才回過神來把甄嬛請進了門。
“流朱,你和靈靈帶着人下去,本宮要和碧妹妹說幾句體己話。”甄嬛扶着腰坐下,對流朱投去一個“你安心”的眼光,流朱咽下了嘴裡的話,領着人退了出去。
“不知道莞嫔娘娘今日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可别忘了您還懷着龍胎,若是出了什麼閃失,嫔妾可擔待不起。”
“怎的,如今隻喊娘娘,不喊姐姐了?”
“嫔妾無能,不敢僭越。”
甄嬛低着頭轉了轉自己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本宮還是很懷念當初你喊我姐姐的日子。現在私下裡無人,或許你也該喊本宮一聲‘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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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出了門,黛玉自然也不好再說自己身體不适而不去請安。縱使她心中有萬般不願意見到宜修那總戴着賢惠面具的一張臉,不過基本的禮儀還是要做到位的。囑咐完淩壑,她就讓菊清帶着弘曜和念同兩個孩子去了武陵春色,自己則坐着轎子一直順着湖邊陰涼的路去了天地一家春給宜修請安。
再說了,自己這身孕不日就要滿八個月,按着規矩林秀就可再進宮來照顧她了。眼下也自然得在皇後那刷刷存在感,畢竟自己的額娘進宮也得在上面過了明路才是。眉莊就算是把内務府上上下下都攥在了手裡,她還隻是個嫔位。隻有安排的份兒,而沒有最終的決策權。
黛玉又遣了小晨子,讓他拎着早就準備給好的食盒去萬方安和送給胤禛,說衛太醫請了脈說如今胎氣已穩,可以正常出入了。
說到宜修這邊,這原先的陪嫁宮女染冬雖然去了,她卻沒有把身邊這個空出來的宮女缺口給補上。眉莊和内務府不止一次挑了好的宮女送到宜修這裡,都被宜修給拒絕了。她隻是一副滿目痛心的模樣,捂着自己的額頭說:“染冬行差踏錯做下這違反宮規之事穢亂後宮,本宮身為她的主子又是後宮之主,自然也是難辭其咎。本宮要留着這個空缺,一是為了提醒自己以後要處事謹慎,二也是為了提醒後宮諸人不要大膽妄為觸犯宮規,不然即便是本宮也保不得。”
宜修都開口這麼說了,内務府自然不會再去觸這個黴頭,難不成還給别人把柄,說自己誠心慫恿着皇後娘娘說這沒多大事兒嗎?這不是擺明了沒把皇後娘娘放在眼裡嘛!
黛玉忖着,宜修的本意大概是防着之前她自己連番受挫沒顧及得上内務府,雖然這現任總管姜忠敏是她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可她也不敢保證沈眉莊把控宮務的這幾個月有沒有在内務府裡埋下什麼别的暗樁。她怕眉莊借着送宮女的名義往她宮裡安插釘子,所以才會這麼百般推辭。
于是黛玉和眉莊一合計,直接把這件事情捅到了太後跟前兒去,畢竟這事兒說小也小,說大也大。往小了說,不過是宜修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少了一個人也就罷了,隻要她不覺得不方便,别人也無法随意指責什麼。可是若是往大了說,那就是不合規矩,也是失了皇家的體面。難道外命婦進來拜見皇後娘娘,卻見得身邊站着的不是整整齊齊的四個宮女,而是三個嗎?這讓這些外命婦們怎麼想?回去還指不定怎麼私下裡調侃這皇家的私隐呢。
據眉莊說,太後聽得她這麼回禀時沉默了一會,看了她良久,方才點了點頭,說知道了。按着原本的計劃,眉莊該繼續進言的給出建議的。可她看着太後的神情,心知此事過了,隻仿佛真的隻是提了一嘴般就轉身去給太後端藥了。
後來,宜修便讓剪秋安排,在自己宮裡挑了個丫頭升了個虛職,隻在外頭看着好看說自己身邊四角齊全,貼身的事情還是不讓她靠近着。于黛玉和眉莊來說,此事雖然沒有達到最終的目的,能惡心宜修一回也算是好的了。
黛玉坐在轎子裡想着事兒,就感覺到轎子晃了一下落在了地上,已然是到了天地一家春的門口。誰料一進院裡,就見到了一個她更不想見到的人。
“給淑嫔娘娘請安。”面前的女子笑語盈盈地行了禮,鬓邊的金步搖好似女子雀躍的心一般,反射着夏日的陽光,讓黛玉沒來由的感覺有一點燥熱。“這段時間姐姐一直閉門養胎,妹妹擔心得緊,卻沒法前兒去看望姐姐。好在聽太醫院說姐姐一切安好,妹妹這裡才放心了許多。”
“柔妹妹有心了,待後面本宮順利誕下龍胎,滿月宴上妹妹可要多喝兩杯。”黛玉扶着腰,敷衍地笑了一笑,“妹妹這步搖倒是好看,怕不是皇上新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