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言差矣，若臣妾和孩子們常常跟在皇上身邊都不能好好的修身養性，那這人世間又有何處可以求得心性的超脫，求得大自在呢？臣妾雖為女子，但能得入宮中遍覽群書，不僅是臣妾前世修來的福分，也是在皇上身邊得來的福分。皇上體恤萬民，福澤深厚，臣妾和孩子們在您身邊，自然都是得了皇上龍蔭庇佑，且要行那君子之道，方不算辜負了皇上的恩惠。”
一番頑笑說下來，胤禛饒是日常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也是被黛玉逗得眉開眼笑：“你這妮子，還說自己學業不精，如今這說話可都是一套一套的，讓人怎麼都挑不出個錯處來。饒是諸葛亮在世，隻怕也不過如此。若是朕前朝的言官有你這口才，别說這大小回疆準格爾，這沙俄的外交定也能手到擒來，哪裡還需要朕的舅舅隆科多前去奔波辛苦。”
“皇上這話臣妾可不敢受，後宮不得幹政一事臣妾可時時記在心上。”黛玉笑了笑，起身把一盤子棗泥山藥糕遞到皇上跟前兒。“這棗泥山藥糕是眉姐姐早上剛親手制了送過來的，細膩清甜，皇上嘗一個剛好午睡吧。方才說那些也是知道皇上疲乏，特意逗皇上一樂罷了。不過這看圖識字的書籍臣妾還是希望皇上可以給臣妾弄一本來，臣妾教起孩子來也方便許多。不知皇上能不能賞臣妾這個臉面呢？”
“你都如此說了，朕又怎會不允呢？”胤禛把打着哈欠開始揉眼睛的念同交給了奶娘，從粉彩高腳壽桃盤裡拈了一塊糕點放入嘴中細細咀嚼，“嗯，不錯，惠嫔待你一直極好，這糕制得也精巧，不過最主要的是這份心意。隻是……朕記得你最喜歡的該是桃花酥吧？”
黛玉把帕子遞給胤禛，讓他擦了擦手：“難為皇上還記得這些，這棗泥山藥糕是眉姐姐最愛吃的。隻是現下冬日裡，山藥補脾棗泥補血，臣妾本就體虛，眉姐姐囑咐吃這個更合适些，衛太醫也說藥補不如食補，便常吃這個。”
胤禛把手帕丢到小幾上，笑着牽過黛玉的纖纖玉手，放在自己寬大的手掌中，拍了一拍：“這些都是小節，朕與你在一起的時日雖然不多，可到底同床共枕還孕育了幾個孩子，你的喜好還是知道一二的。山東巡撫新進了些東阿阿膠，和羊肉一起炖了最是補身，今兒晚些就讓内務府給你送過來。還有你要的東西，朕也會讓如意館和翰林院看着去弄。既如此，朕便先回去了，一切你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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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今日召見臣弟，不知有何要事？”
胤禛看着面前正在行禮的怡親王允祥，連忙從桌後起身虛扶了一下：“老十三，最近天氣反複無常，你的腿疾還好嗎？”
“蒙皇兄時時挂念，經溫太醫醫治這兩年，臣弟雙腿好了許多。雖然比不得之前年輕時候可以騎馬打獵，到底日常行走已經不成問題。今年冬天寒冷如此，也不過是偶感疼痛。”
“前段時間允禮從廣東帶回來了些消息，談及西洋那邊對此類疾病有些突破。隻是提及要割開患處放血治療，朕總覺得有些不妥之處。如今那西洋醫生已經到了太醫院，正在和咱們的太醫交流一些醫術理念，如果可行的話晚些讓他去你府上給你看看，不過具體要不要試最後還是要看你。”
允祥知道，這麼些年，自己的腿在養蜂夾道落下病根，一直都是胤禛的心病。如果有什麼神醫良藥，他總是會第一時間給他張羅過來。在這深宮之中，能受到皇上如此的信任，對于他和皇上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福氣。
兩人聊了一會兒朝堂上的事兒，包括科甲朋黨案的後續處理，還有允禩、允禟的妻子及其家眷的安置。
允祥狀似無意地提起：“此次朝堂之上不少朝臣們想要将允禩、允禟的妻子正法，其背後的動機恐怕不單單隻是順應時勢這麼簡單。臣弟暗自安排人去查了一部分上了類似折子的人，卻發現領頭的幾位還好，反而是兩位五到六品的言官似乎是有在背地裡接觸一些别的勢力。臣弟生怕打草驚蛇，就暫時按兵不動沒有繼續往下查，隻是讓人盯住了他們。具體是白蓮教還是别國的探子，還需要皇兄借幾個人給臣弟，才好進一步查探下去。”
胤禛從書架的一個抽屜裡找出一塊玉佩，扔給了允祥：“随便用，務必查清楚才好。朕不是不知道，從去年年羹堯的事兒開始牽連到今年一大串子案件，朝野上上下下本就有不少聲音說朕心狠手辣的，也有不少人因着怕朕搖舌鼓唇溜須拍馬。允禩、允禟雖然罪無可恕，而反叛事迹未彰。其妻子和家眷到底也不至于為此連坐，内務府也養得起這些人。朕如果真的順了這些人的心意，隻怕民間都要怨聲載道。就算朕再生氣，也不至于忘了何為為君之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皇兄聖明！”
“提及此事，朕倒是有件事兒要與你說。現下如意館和翰林院正在編纂一本啟蒙童書，教育兒童看圖識字包括滿蒙漢三種語言的。你出宮後正好幫我給老十七帶個話，這件事情就交給他盯着了。先在皇室宗親之中推行此書，看看效果如何。若好的話，倒是可以推行出去。”
“臣弟愚鈍，皇兄怎的會開始編撰童書了？”
“不過是受了些啟發……試問如果我們無法限制成年人的思想，又難以限制少年，何不從幼兒開始馴化呢？”
許久沒在宮裡過年，太後的身子也好了許多，今年這個年怎麼也得好好辦一下。眉莊為了此事忙得腳不沾地，若不是宜修恢複了元氣逐漸開始接手宮務，黛玉都要懷疑眉莊隻怕連晚上宮宴按品大妝的時間都要沒有了。
“若不是妹妹你來幫我，我可真不知該是個什麼樣子了。今兒是除夕，明兒初一内命婦觐見也要在後宮開宴，初二妃嫔娘家人進宮也得盯着，初三初四初五還有小宴，過幾日還有元宵……還真是……”眉莊歎了口氣，“況且之前一直和敬妃娘娘住在一處，這自己宮裡的事情她都是包攬了。如今自己擔任了這一宮之主，下面還有一個答應一個官女子要管。雖然這兩個人都是不怎麼得寵也不是事兒多的主，到底每日還是得花些功夫。今兒好歹是你來了，我才能得這個空好好喘息一下。”
黛玉翻動着儲秀宮裡的賬本，笑語盈盈：“都說能者多勞，姐姐就是那能者，還是一等一的，又怎能不多勞動下？我看咱們皇上是最會知人善任的，可不能放過姐姐這樣的賢妃。不過也好在有姐姐，像妹妹這樣的笨人隻安心躲懶就是了。”
眉莊又笑又氣，伸手在黛玉臉上捏了一把：“你呀你，偏生的就是這張嘴，滿宮裡都找不出幾個來能和你比比的。我還記得剛入宮時候謹小慎微不敢說話的樣子，想想都讓人心疼得緊。誰知如今扭過來了，結果倒走了另一個極端，真真兒的是讓我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黛玉放下了賬本，用手絹輕輕撫了撫眉莊剛捏的地方：“哎，可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這還認真看賬本呢，你倒是把我剛上的脂粉都給弄花了。今兒妹妹若是在這大庭廣衆下出了醜，我可是不依的。不行，非得姐姐親自給我補妝才行，不然我可就賴在這儲秀宮裡不走了，不走了！”
眉莊笑得花枝亂顫，紫蒲馬蹄袖旗裝上配着金線繡的繡球菊花在光下波光粼粼，似乎都随着她的笑在顫抖。她伸手指着黛玉對采月說：“采月，你可都看到了。如今這淑嫔娘娘倒是越發驕縱了。都是幾個孩子的額娘了，還似那閨閣姑娘似的，一點穩重都沒有。”
“若妹妹真如姐姐所說沒個正形，姐姐也該好好考慮考慮，妹妹是倚仗着誰才這樣無法無天的，可不都是姐姐寵的嗎？可見啊，這罪魁禍首，還是姐姐，再怪不得旁人去的！哈哈哈哈！”
兩人說笑了一陣，歡聲笑語好不快活，可到底沒忘了正事兒。眉莊命人打水重新給黛玉勻了面補好脂粉，見時辰不早，便穿上了大氅，一同前往重華宮赴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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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午後從沙俄邊境傳來消息，隆科多主領的談判一事有了巨大突破，照此看來凱旋指日可待。為此，朝野上下都欣喜不已，感慨皇上聖明臣子得力，若此事能成君臣必定流芳百世。胤禛大喜過望，給隆科多的府上賞賜了不少好東西。
前朝如此，後宮當然不能拖了後腿，不論是胤禛還是宜修都着意臨時加了許多東西，從宮宴的菜譜到絲竹歌舞都有了更新，不然眉莊也不會忙到今日。
為着喜慶，太後也出席了此次除夕的合宮夜宴。她一身伽羅配金茶色團福雲海蝙蝠紋的旗裝，頭上金絲密織的側邊九尾金鳳钿子用了紅寶石和珍珠做點綴，指尖上是花房心新培育出來的殷紅色丹蔻，一掃往日疾病纏身的模樣，顯得格外精神且貴氣逼人。不過到底太後年紀大了，也就沒有久坐。她坐在上沿陪着大家飲了三杯，又拉着幾個孫子孫女說了會兒話，便在竹息的攙扶下提前離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