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咱們娘娘說淑嫔娘娘來自江南,定愛吃這個。就是這京城才下過雪,奴婢在禦花園裡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還是娘娘說湯泉行宮那邊地氣暖,說不定有這個,特意讓人去尋才得了這一碟子,淑嫔娘娘快嘗嘗看吧。”
處了這幾年,眉莊心中對黛玉的性子再明白不過了。眼見黛玉就要滾下淚來,連忙伸出一根食指壓住了黛玉嬌嫩的紅唇:“别說些生分的話,咱們姐妹一場,我心知若是我遇到這種情況你也必會如此。咱們姐妹之間不需要說這麼多,好玉兒,可别哭,你知道的我最看不得你哭了。”
聽了眉莊的話,黛玉連忙點點頭,硬生生把眼淚給憋了回去,隻握住了眉莊暖暖的手
:“好姐姐。”
“好了,我先去看幾個孩子,你快用些,别涼了才是。”眉莊反握住黛玉的手,輕輕拍了拍,
面上露出了溫柔的笑意,仿佛一陣春風打着旋兒就直勾勾地沖到了黛玉的心裡。她拿起筷子,搛了點馬蘭頭放到嘴裡,香油裹挾着馬蘭頭獨有的清香和苦澀,好似一瞬間就帶着她坐在了煙波畫船的江南煙雨之間。因着馬蘭頭性涼,前世她素來喜愛也不過隻吃上一點點隻嘗個味道,後來到了京中冬季漫長,自是難尋這江南野菜,現下終于是有機會可以好好吃些了。
眉莊回來時,就見到黛玉面上帶了幾分羞澀,再一看這桌上的碗碟,心下就明白了幾分,笑道:“不過是些吃食,難得妹妹喜歡,我明兒再送來就是,又不費什麼功夫的,身子更要緊些。”
“姐姐用心,妹妹總不能辜負了姐姐的心意。”黛玉漱漱口,讓菊清重新沏了碧螺春來,“今日請姐姐前來,還有一正事,不知姐姐可否想撫養八阿哥?”
眉莊一個晃神,手裡的蓋子“啪”得一下跌到了蓋碗裡,她下意識去拿,一不小心又燙了手,趕忙把手指放在嘴邊吹着。黛玉斷沒有料到眉莊竟然有如此大的反應,忙喚采月浸了冷帕子給眉莊包上,并讓赤鸢去小藥箱裡去尋之前還沒用完的燙傷藥膏。
脫了護甲,黛玉用指腹從景泰藍的小圓缽裡勾出些半透明的淺綠色膏體,塗到了眉莊的指尖:“好好的說着話兒,姐姐倒是走神了,若是真的傷得狠了,倒是妹妹的不是了。”
感受到指尖傳來的微涼,伴着不斷沖入鼻腔的薄荷氣息,眉莊的心緒漸漸平靜了下來:“妹妹,你方才說八阿哥的事情,可是當真?”
“自然是當真的。”聽得眉莊這麼問,黛玉心裡就有了幾分底,“隻要姐姐有心,妹妹自然全力以赴。”
“隻是八阿哥到底是嬛兒的孩子,你……當真不介意我來撫養他嗎?”眉莊的眸光有些黯淡,“說到底,嬛兒到底傷害過你,浣碧更是不必說,你……”
“姐姐莫要小看了我,她們是她們,孩子是孩子。我自認為不是個好人,可說到底,孩子還是無辜的,更何況八阿哥如今才幾個月大。”黛玉斂了神色,低垂了眼簾,“況且我為的也不是她們,我關心的隻是姐姐。姐姐擔心我難過的心,和我擔心姐姐沒個孩子的心是一樣的。這幾年我冷眼看着,姐姐對皇上無心,可對孩子卻是實實在在的疼愛。”
“既然妹妹如此真誠地說,姐姐也不再隐瞞了。若是妹妹願意幫姐姐争得這八阿哥的養母之位,姐姐定會感激涕零,日後也必定會悉心教導。隻是皇上向來重視皇嗣,前些日子又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皇上是否會願意呢?”
黛玉眨了眨狡黠的眼睛,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着幾分貓兒般的靈動:“姐姐放心,既然妹妹敢提出來,自然是心中有把握。姐姐就安心在儲秀宮裡等待妹妹的好消息吧。”
“既然這樣,姐姐就在此先謝過妹妹了。”眉莊的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她緊緊握住黛玉的手,仿佛在傳遞着無盡的信任和感激,黛玉則是回了她一個溫暖而堅定的微笑。她們相互凝視着,眼神中流露出一種默契和堅定,仿佛在告訴對方,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她們都會相互支持,共同努力。她們明白,這不僅僅是一場權力的争奪,更是對彼此的信任和關愛的考驗。無論結果如何,她們都将攜手并肩,共同面對未來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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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與浣碧相繼遭遇意外,弘旭的百日宴自然無法隆重舉行,眉莊隻能盯着内務府按常規操辦,循例賞賜了一些物品。起初,一切都進展順利,然而,當欽天監正使前來賜福時,卻出現了一點小狀況。衆人看着面前支支吾吾的欽天監正使,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各自擔憂起來。
好在皇考和貴妃在宮中曆經多年見多識廣,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她面帶微笑,笑稱這正使業務不精,命他速速前往皇帝面前領罪。這一番圓場,方才化解了現場的尴尬氣氛。
從慈甯宮出來,正使自然聽命,急忙趕往養心殿。
胤禛未曾預料到欽天監正使會在此刻觐見,他耐着性子聽完這人的奏報後,心中不由得開始盤算。
原來這正使夜觀天象,八阿哥本該是文昌之星下凡,命運卻在悄然間發生了改變。若是按着原本的預産期出生的話,八阿哥不僅學富五車不說,且可成為輔助君王平定江山、保佑大清風調雨順的肱股之臣。
然而如今這生辰八字改了,文昌星自然無法投胎。現在八阿哥的生辰八字命中帶災,必然克母妨父,還會影響兄弟姊妹。若是不能找一個養母好好教養,最好是把他送出宮落發為僧,才可避免妨礙這大清的福祉。
把玩着掌心的文玩核桃,胤禛感覺自己心中煩悶無比,頭都好像有一個小錘在咚咚咚地敲着。
克母,怪道弘昭的生母甄嬛生他時難産出血,然後便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全無往日的溫柔可人,撇下孩子任性出宮。而他的養母浣碧,在撫養了他之後,很快就鬼迷心竅理智全失,想要替他争奪那不可能的繼承權。
也是因為他,寶郡王和永壽宮的那幾個孩子都身陷險境。說起來,也許對于這個孩子而言,落發為僧才是最好的歸宿。
隻可惜,他曾經親眼目睹過那孩子的面容,真的是越看越像那個剛出生就沒了氣息的二阿哥……若是這孩子真的是他和菀菀的孩子投胎轉世的話,他又如何能舍得讓他落發為僧?
胤禛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疲憊和無奈,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的正使,緩緩地開口問道:“若是要給這孩子尋個養母,可有什麼具體的要求?”
一直低着頭的欽天監正使身子一抖,心知重點來了:“啟禀皇上,因着八阿哥天生命中帶災,若是能落發為僧使得六根清淨是最佳的。若是不能如此,須得找個身子清靜長久無寵,且心志堅定強韌忠貞的女子;最好此女子懷有禮佛之心,身受佛祖庇佑,方能壓得住這災厄。若是能在此基礎上好好教養,且待到八阿哥長成到五歲之時,此女子依然身強力壯,便可解了這災厄了。”
長久無寵,又心志堅定,還得禮佛……胤禛的手指輕點着書桌,心中慢慢浮現了幾個身影,隻是一時間卻也難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