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溫實初直接卷起了自己的衣袖,隻見上面大大小小布滿了不下十幾道傷痕:“微臣用過雞、羊等動物進行過篩選,自己也親身嘗試過一些來确認療效。”
衛臨則咬咬牙,也掀起了自己的衣袖:“皇上,微臣可以作證,這些傷口也是微臣親身試驗過的證明。皇上,怡親王現在的病情已經危在旦夕,此次疾病來勢洶洶,若是隻用傳統藥物和針灸,怕是救不得王爺的性命。還請皇上三思啊!”
房内一片死寂,衆人皆屏息等待聖上旨意。
“朕知曉你們忠心耿耿,所為之事亦是出于救治之心。但怡親王乃是朕之手足,朕不可輕易冒險。”胤禛緩緩說道。
“皇上,臣婦懇請皇上,給王爺用這藥吧。”卻聽得有人推開了門,直接拜伏在地,原來是怡親王福晉兆佳氏。現在的她滿面淚痕,鬓發都有些淩亂,想來也是因為允祥病重心力交瘁,“王爺這幾年受病痛折磨,總說殘軀衰敗,不能全心報效大清,每每提及總暗自垂淚。王爺還說他害的皇上勞心勞神,不如幹脆去了省的拖累皇上。”
胤禛聽此,目眦欲裂,看着床上氣若遊絲的允祥,一時竟覺得胸中翻騰,痛苦不休。
兆佳氏顫抖着雙手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稍微平靜一些繼續說道:“想來,王爺這般天之驕子,也是不願意以這樣的面貌再苟活于世上。若是讓王爺繼續以這副病體行走于人世間,不如讓王爺拼一拼吧,若是成了,便是讓他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若是不成,也算全了王爺這一顆赤誠之心了。皇上!求您開恩!”
溫實初趕忙叩首,言辭懇切:“皇上,臣願以性命擔保,若王爺因這青黴菌有任何閃失,臣甘願受死。”
與此同時,一旁的衛臨也捏緊了拳頭,想着自己自小收到的白眼和屈辱,和永壽宮中的菊清,不由重重拜了下去:“皇上,微臣也願意與溫大人一起,盡心盡力協助他治療怡親王。”
胤禛一時糾結萬分,輕輕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在這短短的時間内,他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他原本以為都忘卻的事情。先帝的冷漠,額娘的偏心,二哥的指導,老八老九的陰險,還有老十三的關懷和老十四的離心,樁樁件件,都如同昨日之事一般曆曆在目。
胤禛深知,兆佳氏方才所言必定句句屬實。允祥這兩個月的康健怕都是用猛藥吊出來的。都他親愛的弟弟不願他擔心,才總在自己面前裝出一副逐漸好轉的模樣。
“既如此,朕便将怡親王交給你們兩位了。”沉默片刻之後,胤禛才擡起頭來,看着下方跪着的兩人,低沉地開口,聲音還有些難以察覺的顫抖,“須得盡全力救治。若能成功,朕記你們大功一件。”
“若是出現任何差池……”胤禛的手捏緊又松開,眼神裡閃過一絲淩厲。
“不,沒有其他結果。”他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這青黴之法必須成功,不光是為了近在咫尺的怡親王,也是為了那些在前線抛頭顱灑熱血卻因為傷口潰爛而死的将士們,為了那些千千萬萬辛勤勞資卻受病痛折磨的子民,更是為了大清的繁榮昌盛和帝祚長存。
溫實初和衛臨具是神色一凜,雙雙叩首齊聲說道:“微臣領旨,定當竭盡所能,不負皇上所托。”
“皇上,夜已深了,不如咱們先回宮歇息?您瞧這外頭,已經開始下雪了,若是再晚些怕是不好走了。”蘇培盛端來一碗熱茶,輕手輕腳地放在了胤禛的手邊,“您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胤禛點點頭,呷了一口茶後便站起身,一任蘇培盛輕車熟路地為他披上墨狐皮的大氅再戴上雪帽。他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允祥,似乎是要記住他的樣子一般,然後大步流星地邁出了房門。
今兒是除夕,自然是沒有月光,天空隻泛着一層暗紅色,像陳舊的血迹一般。紛紛揚揚的雪花伴着北風從天空飄落,打着旋兒落在這廣袤的大地上,不多時就已鋪了薄薄的一層白色。
“若是可以,多希望能以我的壽命,換老十三度過此劫。”胤禛如是想,“願上蒼憐憫,别在讓我珍愛之人,一一離我而去了。”
由于怡親王的病情,整個新年期間,紫禁城都被籠罩在一層陰影之中。就連那朱紅色的宮牆、金黃色的琉璃瓦,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有個新封的官女子,因着想要在皇上面前一展風姿,特意在前去拜見時簪上了一朵嬌豔欲滴的嫣紅絹花。胤禛見後勃然大怒,狠狠訓斥了她一頓,還罰她在寶華殿誦經祈福跪了兩個時辰,然後讓小廈子送回了自己的住處閉門思過去了。
衆妃嫔聽聞此事,皆心驚膽戰,行事愈發小心翼翼,生怕觸了黴頭。
“諸位妹妹,想必你們也都知曉怡親王如今病重一事。本宮想着,怡親王功勳卓著,為咱們大清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他重病,江南這段時間也有些不太平,咱們身為天家妃嫔,合該盡份心力。”
“不如咱們姐妹們一同抄經祈福,本宮着人一起送去寶華殿,請那裡的法師做法事。如此一來,既能為怡親王祈求平安康複,也可為我大清朝的繁榮昌盛祈福。不知各位妹妹意下如何?”
宜修緩緩說道,座下的妃嫔們也連忙稱是,唯有齊妃在那揪着手帕,愁眉不展。
翠果咬了咬嘴唇,捏着手碎步走上前來,行禮說道:“啟禀皇後娘娘,咱們娘娘這些日子夜不能寐,總會抽筋腿疼。到了白日裡,吃飯也是吃三口吐兩口,時常精神不濟。奴婢鬥膽,懇請皇後娘娘開恩,讓咱們娘娘先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待害喜好些了再抄經吧。”
“翠果,你……”齊妃歎了口氣,起身行了個福禮,面帶愧色道,“皇後娘娘,臣妾并非有心偷懶,隻是臣妾最近的确是害喜得厲害。這般狀況下,确實是沒有精力再去認真抄寫經文了。這翠果也是一心向着臣妾,言語之間沖撞了皇後,還請皇後娘娘不要怪罪。”
宜修挑了挑細長的柳眉:“怎麼會,齊妃你為皇上孕育龍嗣辛苦,如今自然以龍胎為重。更何況你過去這兩年,你每日都在為我大清誦經祈福,盡心盡力含辛茹苦,不論是皇上還是本宮都感念你的這般付出,又怎麼會怪罪于你呢?”
說到這兒,宜修又轉過頭來,對着黛玉說道:“對了,淑妃,穆嫔來自蒙古,善于騎射卻疏于習字抄經。如今兩位貴妃要協助本宮處理宮務分身乏術,惠妃膝下兩位皇子年紀又還年幼須得時時照看着。而你雖然是進宮後才開始認真學習讀書習字,卻進益極快,就連皇上都贊你進步神速,是個讀書的好料子。所以說,這指導穆嫔的事兒上,少不得要麻煩你了。”
黛玉聞聽此言一愣,萬沒料到話題竟會在此刻轉到自己身上。就在她尚有些發愣之際,那邊廂的穆嫔已然眼疾手快地站起身來,朝着宜修和她笑盈盈地施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