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8頁)

黛玉聞聽此言一愣,萬沒料到話題竟會在此刻轉到自己身上。就在她尚有些發愣之際,那邊廂的穆嫔已然眼疾手快地站起身來,朝着宜修和她笑盈盈地施了一禮:

“臣妾多謝皇後娘娘,多謝淑妃娘娘。其實臣妾剛剛心裡正犯愁呢,自知在這方面着實不怎麼精通,若是稍有差池錯了一星半點,贻笑大方倒是其次,萬一損了怡親王的福澤,那可就是天大的罪過了。淑妃姐姐心細如發,能有姐姐幫襯指點,妹妹便安心做個努力的學生就行了,再不用擔心了。”

“皇後娘娘謬贊,臣妾愧不敢當,穆嫔妹妹更是言重了。方才娘娘您也說了,臣妾學習的時日尚短,很多地方都隻是一知半解如囫囵吞棗一般,若是誤了妹妹的學業就不好了。更何況臣妾這邊還有三個孩子要照顧……”

黛玉下意識想要拒絕,邊說邊低下頭,面上露出了一絲為難之色。雖然她之前和穆嫔自去了一趟木蘭圍場後,關系親近了不少。可到底在這後宮之中,她又心知穆嫔更親近皇後,哪裡敢讓穆嫔日日來自己的永壽宮閑逛。

“皇後娘娘,臣妾拙見,不如讓臣妾一起指導穆嫔姐姐吧!”一身粉色衣裙的柔嫔甩着手帕,柔柔弱弱地站了起來,“臣妾雖然算不上什麼飽讀詩書博學多才之人,可多少也略懂些。這一方面能幫襯淑妃姐姐,另一方面臣妾入宮多年未有身孕,也好讓妹妹沾沾淑妃姐姐多子多福的好福氣。再者,臣妾的永和宮與穆嫔姐姐的鐘粹宮同屬東六宮,咱們姐妹之間相互往來也是便利得很。

宜修聽了柔嫔的話抿嘴點點頭,将目光轉向了黛玉開口:“本宮覺得此法不錯,不知淑妃意下如何?”

黛玉暗自歎了口氣,心知現在這情況,怕是難以推脫了。不如幹脆先應了此事,回頭再尋個法子脫身,免得在這兒糾纏太久,倒顯得她不近人情沒了格局:“既如此,臣妾便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也多謝柔嫔妹妹的好意了。”

柔嫔嘴角上揚勾起一抹笑意,朝着黛玉福了福身,嬌聲說道:“能與淑妃姐姐共事,是臣妾的榮幸。”

穆嫔見狀也忙笑着說:“那日後可要多多叨擾淑妃姐姐和柔嫔妹妹了,還望姐妹們莫要嫌棄我愚鈍才好。都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這就回去準備奶皮子和烤肉,這樣姐妹們可就沒法拒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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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親王府中,衛臨和溫實初正将剛分離出來的青黴,塗了一點點在怡親王手臂上的傷口上。待一盞茶之後,見傷口隻有略微的紅腫,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看來王爺對這一批青黴的毒性反應不強,可以嘗試服用了。衛臨,去把配好的藥液拿過來,喂給王爺服下。我去研磨鼻煙,雙管齊下或許好的更快些。”

雖然現在在太醫院,衛臨的職級比溫實初還要高些,但他不得不承認,在鑽研醫術方面,溫實初這個師父比他單純得多,也更有恒心有毅力。他擡頭看了看在身後用着研磨杵的溫實初,心裡想着也許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真的推進醫學的發展,造福于這人間。

“溫太醫,衛太醫,不好了。王爺方才突然氣息急促,身上還起了不少紅疹!”

溫實初和衛臨互相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慌之色。他們兩人剛剛明明已經給允祥做了試驗,且試驗結果良好,怎麼會突然引發如此強烈的毒性反應?

然而此刻的情形緊迫異常,容不得二人有過多思考的時間。他們二人迅速地從随身攜帶的醫囊中取出銀針,配合默契地朝着允祥身上的曲池、迎風以及人中這幾處關鍵穴位刺下,以調動肌體免疫系統,來疏散身體内的不正之氣。

随着銀針入體,允祥原本蒼白的面容漸漸泛起紅暈,而且這種紅色愈發濃烈,仿佛被熊熊烈火灼燒一般。他的身軀更是變得滾燙無比,用手輕輕觸摸其皮膚,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灼熱直抵掌心。

聞訊匆忙趕來的兆佳氏目睹床上允祥這番慘狀,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昏厥過去。她強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踉踉跄跄地奔至走廊之上,雙膝“撲通”一聲重重跪地,然後雙手合十對着蒼天哭訴,懇請那滿天諸神佛祖大發慈悲,庇佑允祥能夠平安度過此次生死攸關的劫難。

盡管正值寒冬時節,衛臨的額頭上已然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一邊緊張地忙碌着手中的救治工作,一邊心中暗自思忖若是現在去皇上面前求饒,皇上還有沒有可能饒他一命。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溫實初,卻發現溫實初依舊是全神貫注的模樣,一隻手摸着允祥的脈搏,一隻手拈着銀針上下轉動,似乎從未擔心過什麼。

“專心,盡力!”溫實初敏銳地察覺到了衛臨的微微走神,但他并未責怪于他,隻是吐出兩個詞語,一如他過去教導衛臨時用詞簡短精煉的模樣。隻是由于那層面巾的遮擋,使得他的聲音略微顯得有些低沉和悶重。

衛臨聽聞此言,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内心沉靜了下來。一瞬間,那些紛擾繁雜的思緒都被他抛到了腦後,他再也想不到什麼其他事情,想不到所謂的皇權壓迫政治鬥争,想不到所謂的家族榮耀和自身榮辱。在他的眼眸之中,仿佛僅剩下手中緊握的銀針,以及病榻之上那正亟待救治的患者,再無其他事物能夠擠進他的視線範圍之内。

就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原本安靜躺在床榻上的允祥,其身軀突然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就連身下的床榻都随之搖晃不止。見此情形,溫實初不禁眉頭緊蹙,雙手卻絲毫不敢停歇,反而愈發加快了銀針轉動的速度。

隻見允祥的身子宛如一條奮力躍起的鯉魚,猛地向上挺起之後,又重重地跌落下去。如此反複數次之後,終于停止了顫抖。與此同時,他面上那不正常的紅暈亦如潮水般急速消退而去,而其身下更是洇濕了好大一片汗漬。

危險過去了。

一直緊繃着神經的溫實初如釋重負般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拔出銀針并把它們一一放回了針囊,然後閉上眼睛重新感受着手底下允祥的脈搏。

“師父,王爺的燒退了,皮疹也消了!”衛臨的聲音裡是掩蓋不住仿佛劫後餘生般的欣喜若狂。

溫實初點點頭,收回了搭脈的手将其藏在了衣袖内,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不自覺地顫抖了兩下。方才這一番救治耗心耗力,連他的手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他随即用力把手捏成了拳頭,語氣平靜:“你去搭下脈吧。”

話音未落,隻見原本守在屋外焦急等待消息的兆佳氏,一聽到屋内傳出的話語,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徑直沖進了房間:“溫太醫,王爺……王爺如何了?”

溫實初低垂了眼眸,假裝沒有看見兆佳氏滿面的淚痕和被揉皺的衣服,溫聲安慰:“請福晉放心,王爺已經脫離了危險,且脈象也比之前平穩了許多。微臣可以确定這藥對王爺的病的确有效,隻是藥效太猛了些。微臣回去便再做一番調整,想來王爺很快就可以康複了。”

話說到此處,隻見溫實初面色凝重地向後退了一小步,掀衣跪下:“此次藥力過猛,讓王爺玉體受損也讓福晉受驚,還請福晉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