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可憐。n哀戚,又無助。n程嘉興心底一顫,伸手擦拭她的淚。n微熱的。n沿着他指尖,滲入肌理。n酸的,澀苦的,萦繞在心口,令他有一種無處安放、無所遁形的隐痛。n程嘉興不明白。n這種感受從何而來。n他沒有體驗過。n“這支錄音筆,我暫時不能交給你。”程嘉興收回在她眼角的手,“等你考慮好了,再找我。”n他很清楚。n恩情,愛情,是文笙跨不過的一道坎兒。n她脾氣軟,傅懷峰夫婦拿捏慣了,加上傅時延的‘感情牌’,錄音筆現在給了她,不排除落入傅家手上。n傅家顯赫,隻有文衡波的‘原件’,警方才敢行動。n“錄播版”,‘複印版’,有第三人造假的嫌疑。n萬一搞錯了,冤枉了口碑清白的傅懷峰,局子集體降職挨處分。n“我父親并不無辜。“文笙盯着瓷磚上的影子,有她的,有程嘉興的,“他貪污受賄,出軌小三,是證據确鑿的罪。”n“是死罪嗎?”程嘉興直起腰,“你父親的下場,有法律審判,而不是被默許自殺,犧牲活下去的權利,保全傅懷峰。”n文笙抑制不住地哆嗦着。n“倘若沒有你存在,你父親應該在監獄服刑,十年,十五年即使是無期徒刑,可以減刑,可以探監團聚,你母親會變成生活無法自理的瘋子,一次又一次跳樓嗎?”n她一震。n緩緩擡頭。n“你是傅懷峰的王牌,他口口聲聲對你父親承諾,撫養你,照顧你們母女,你以為是真心實意嗎?”程嘉興手背貼着她面頰,冷冰冰的,“你算什麼養女,傅家的一個人質而已。你父親的性命換了你八年富貴榮華,你的價值是聯姻,替傅家籠絡人脈,你經曆過耿世清的羞辱,還不清醒嗎?”n文笙面色蒼白,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一般。n颠簸,粉碎,活埋了她。n她窒息,張大嘴,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氣,大口地嘔吐。n“也許吧。”程嘉興注視她這副模樣,“傅懷峰和李韻甯憐愛過你,隻是一開始就有瑕疵、有内幕的憐愛,你稀罕嗎?踩着你父親的骨灰,當傅家的尊貴的‘養小姐’,什麼滋味。”n她呆滞麻木,不吭聲。n“海鮮熟了。”程嘉興掀開鍋蓋,如同什麼沒發生過,風平浪靜,雲淡風輕,“很鮮美。”n文笙腳下發飄,搖搖欲墜。n程嘉興扶她。n扶得倉促,幾乎是摟住。n她躲開。n“嘗一嘗,别貪吃。”程嘉興收起錄音筆,先出去。n文笙靠着牆,廚房裡,白霧泛濫。n“聊什麼了?”門外傳來傅時延的一句。n喑啞的。n大約是香煙熏過。n“教廚藝。”n傅時延似笑不笑,“沒必要教她。傅家請得起廚師,傭人。”n“她想學。”程嘉興話裡有話,“她想怎樣,便怎樣。我尊重她,時延也尊重她吧?”n鴉雀無聲。n“當然。”傅時延說。n“告辭了。”程嘉興離開。n文笙洗了手,又洗了淚痕,平複一會兒,也從廚房出來。n傅時延伫立在陽台,依然抽煙。n客廳的窗外,分明是萬家燈火,華燈璀璨。n他卻顯得落寞寂寥。n濃重的漂泊感。n“傅時延。”文笙喚他。n男人脊背一僵。n煙灰燙了手,他側過身。n她表情安靜極了,目光亦是。n沒有半點波瀾。n越是安靜,越是危險。n傅時延熄了煙。n跨過陽台。n邁一步,心髒割一刀,邁到她面前,心髒俨然是鮮血淋漓,千瘡百孔了。n文笙視線漸漸失焦。n父親從未缺席過她十二歲之前的每一年生日,某一年,在外省陪傅懷峰出差,他淩晨趕回家,遲了十分鐘,文笙哭鬧,不肯收禮物,他蹲在床邊一聲聲哄她,哄到天亮,又匆匆返回外省,險些出了車禍n她記憶中,母親是一個非常溫柔,體貼的女人,喜歡煲湯,會唱民歌,總是把家裡整理得井井有條。不像如今,精神瘋瘋癫癫,發作的時候甚至稀裡糊塗喝馬桶的水,吃衛生紙n傅時延大學畢業那年,穿着學士服,風華俊秀;他任職北航集團總工程師那年,在二代子弟之中無限風光n所有的面孔,文家人,傅家人仿佛地鐵的站台上,一閃即逝的模糊幻影。n一幀幀,一幕幕,暫停,清晰。n錐心刺骨。n文笙難受得蜷縮成一團。n傅時延察覺,疼惜抱住她。n熟悉的氣息鑽入鼻腔,觸發了她最隐秘的感覺,悶在喉嚨,一下下翻滾。n“為什麼哭。”他開口,左邊的衣領潮漉漉的。n文笙抽搐,緊繃。n傅時延推開她。n“程嘉興告訴你什麼了。”n她垂眸。n“看着我。”他命令。n文笙沒反應。n他拽住她,再次命令,“看着我!”n下一秒,傅時延兇悍又戾氣,吻住她。n那個吻是啃咬,是侵略,不是吻。n他手撫摸着她身體、衣服和頭發潦倒狂野的占有欲。n吻得缺氧。n“錄音筆對嗎?”n她仍舊沒反應。n傅時延繼續吻她。n他太用力,脖頸的青筋覆滿了汗,彙聚成一股,滑入她勾纏着他的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