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沒站穩,狠狠一撲。n程嘉興摟住她,庭院風起,他眼底亦是波瀾乍起。n“如果傅時延非要對付我,保全李韻甯,笙笙,你别怪我。”n她呆滞住。n傅時延是孝子,李老太爺十餘年悉心教導禮義孝道,他萬萬不肯舍母自保。n“嘉興,你沖我來”n文笙在他懷中,距離遠,傅懷峰聽不清對話,視線裡,是她動彈不得,他赤紅了眼。n“你放過韻甯,放過時延和笙兒。”傅懷峰蹲下,撿起一枚瓷片,抵住脖子,“爸爸不活了傅家、李家沒害過你,是我辜負了你母親,害了你。”n“懷峰!”程太太瞳孔一漲,跑下台階。n傅懷峰壓下一寸,瓷片染了血,“傅家不是無情無義的家族,唯獨我,貪圖富貴權勢,棄了菱花。”n程嘉興注視這一幕。n“當年,你知道母親懷着傅家血脈,你棄不棄她?”n傅懷峰焦黃的面皮兒糾結,狼狽,掙紮,“我不願騙你即使我知道你母親有孕,可傅家走投無路了,你爺爺得罪了同僚,你姑姑叔叔重病,我不會為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不顧傅家,不顧我自己。”他隐隐顫栗,“我會安頓好你們,娶韻甯。”n程太太閉上眼,面容一片灰敗,“嘉興,你過來。”n他一動不動。n“你過來!”程太太大吼。n程嘉興胸膛一下脹,一下陷,似乎下一秒,會炸得灰飛煙滅。n“你打傷了傅懷峰,李韻甯仍舊黎諾無恙,你犯了罪,受了刑,我依靠誰?你是報複傅家,是報複我!”程太太哭着,許是哭傅懷峰那句‘娶韻甯’,又許是哭自己。n“我後悔嫁了程嘉良我以為,他替我們母子遮風擋雨,卻忘了他的嫉妒心,他容不下你。這幾年,你越來越心毒手辣,每次傅時延出了風頭,被稱呼‘傅家的獨苗兒’,是傅家、李家千嬌萬寵的公子,你回憶你這一生,心頭的怨氣抹也抹不平。”n程嘉興沉默。n程太太盯着傅懷峰,“我兒子也是天之驕子,文韬武略不輸傅時延,憑什麼一個生活在陽光下,一個苟活在污泥裡,生父不認,養父不疼,上一輩的孽,他承擔了三十二年。”n傅懷峰劇烈抽搐着。n文笙轉身,捂住他脖子的傷口,“傅叔叔”n割口不太深,但滋滋冒血珠。n一旁的保姆見狀,小聲提醒程太太。n傅懷峰雖然退休了,終究在權貴場風光了小半輩子,萬一出意外了,這幢莊園上上下下一個人也逃不了。n“程小姐,先包紮了吧!”保姆匆忙拎了藥箱,取出止血貼和碘伏棒,“下了山,一定要去醫院。”n文笙幫傅懷峰處理了傷口,程嘉興經過他面前,胳膊猛地一搪。n他一直捏在手中的瓷片掉落在地。n“你倒坦誠。”程嘉興一張臉幽冷,覆着寒光,仿佛埋在冰天雪地的鋒利刀刃,一碰,凍得裂了,碎了,“假如你告訴我,不抛棄我母親,我反而加倍憎惡你,憎惡你虛僞,無恥。”n傅懷峰無力垂着手。n“你光明正大告訴我,你為了榮華利祿功名前途,抛棄我母親,我敬你算個男人。”程嘉興走向程太太,臉上的寒意收斂了,換了笑意,“笙笙關懷您的身體,專程探望您。”n他側過頭,“笙笙。”n平靜,和煦。n如同什麼沒發生。n文笙勉強回過神,也走過去,“程阿姨。”她維持着情緒,“我記得您愛吃九華齋的芝麻蓮子糕,據說下個月不蒸了,我買了三盒,糯米不好消化,您慢慢吃。”n這場風波,程太太也耗盡了心力,若不是程嘉興挽着,幾乎要倒下,“你怎麼知道我愛吃九華齋的糕點?”n“在徽園打麻将,牌桌上您講過。”n文笙溫柔乖巧,氣氛漸漸緩和了,程太太笑着,“你有心了。”n“笙笙對您的孝心,和我的孝心是相同的。”程嘉興一說這話,程太太笑容凝固了。n良久,她重新扯出一絲笑,“你們沒緣分,我多多少少是遺憾的。幸好,嘉興和梁姜情投意合,笙兒也懷了孕,各有歸宿,各有緣分,你馬上領證了吧?”n文笙沒來得及點頭,程嘉興似笑非笑攔了一句,“哪有這麼快情投意合的?梁姜是師妹,她陪伴母親和笙笙陪伴母親,意義不一樣。”n程太太的笑容完全僵了,警告的口吻,“嘉興。”n“留笙笙吃晚飯?”程嘉興無動于衷,自顧自安排,“我下廚,炖一鍋海鮮面。”n他眼神憐愛撫摸文笙的肚子,“孕婦少吃海鮮,我給你炖番茄牛肉面,傳言傅家有長孫了,你大約愛吃酸。”n文笙望着他,“傅阿姨在家裡等,回去晚了,傅家——”n“是李韻甯在等,還是傅時延在等。”程嘉興也望着她,“一頓飯而已,我可以聯系他,征詢他同不同意你吃。”n她感受着程嘉興手掌的溫度,徘徊,滲透,侵占。n“回去吧,山路陡峭,天黑了危險。”程太太不想留文笙了,程嘉興越是親近她,越是失控,程太太越是不安。n總覺得,天要塌了。n程太太在場,程嘉興沒追。n文笙攙扶傅懷峰上車。n傅家的司機倚着車門抽煙。n“這件事,瞞着你傅阿姨和哥哥。”傅懷峰豎起衣領,蓋住止血貼。n方才程嘉興陰森駭人,那副硬朗的皮相,滔天的戾氣,文笙見過一次,這次更甚。n她心有餘悸,“程阿姨原諒您了嗎。”n“本來,菱花原諒我了。”傅懷峰掩面,微微哽咽,“那段日子,你哥哥與嘉興明争暗鬥,你哥哥占下風,我擔憂他,也擔憂傅家和李家的安危,我選了你哥哥,出賣了嘉興的把柄。”n給程嘉良下藥,操縱人間天堂洗錢。n這些把柄,一旦證實,是置程嘉興于死地。n程太太豈能再原諒。n“護着傅家名正言順的兒子,沒錯;程阿姨和嘉興恨您,也沒錯。您在乎家族和家庭,程家母子在乎一個‘情’字,一個‘悔’字。”n傅懷峰淚眼婆娑,看着她。n“我舉報您,是在乎一個‘解脫’,一個‘慰藉’。我姓程,為文家的家破人亡讨個真相,盡一份孝,心裡解脫了,也慰藉了父親。”文笙擦拭着傅懷峰的眼淚,“在乎什麼,彌補什麼。”n他全身在抖,“我不能對外承認嘉興韻甯不允許,時延以後在圈子裡也難堪。何況,程家是本市首富,我又在市裡任職,程家長子是我的私生子,曝光後,傅家、李家的财富全部會凍結清查一商,一官,一錢,一權,誰相信沒有交易,沒有内幕?”n文笙擦完,握住傅懷峰手臂,“您現在不承認,哪天傅家人到了危急關頭,您要做好準備。”n傅懷峰身軀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