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第1頁)

傅時延的女兒叫小珍珠,是‘小’字輩,沈承瀚一琢磨,必須壓傅家一頭,于是,兒子乳名叫‘大金鍊子’,‘大’字輩。n他也考慮過‘大瑪瑙’,‘大寶石’,總覺得分量不夠,‘大金鍊子’顯得厚重,小男子漢嘛,海納百川,金光閃閃。n何況,土到極緻是時髦。n兩家的公子是鐵杆兄弟,少奶奶是親密妯娌,唯獨兩家的孫輩,是‘歡喜冤家’。n沈家冤,傅家喜。n沈家長孫女翡翠剛八歲,追着十歲半的傅正修,口口聲聲喚‘帥哥哥’、‘修哥哥’。據說,翡翠八個月時,一開口,不是爸爸媽媽奶奶,是‘嘚嘚’。n這無妨。n畢竟翡翠是女孩,傅正修小小年紀雖然高冷,從幼兒園到小學蠻照顧她,很有哥哥風度,外人眼中的青梅竹馬,翡翠不丢人。n沈家長孫太丢人了。n大金鍊子六歲,小珍珠六歲半。n繼承了傅時延夫婦的俊俏,出落得粉雕玉琢,仿佛一顆小蜜桃,和傅正修一起上學,街坊鄰居紛紛誇獎程會長的一雙兒女比畫裡的‘金童玉女’還漂亮。n而大金鍊子繼承了父親沈承瀚的風流早熟,打扮得花裡胡哨,堵李宅大門,樂呵呵喊,‘珍珠姐姐’,‘小美女姐姐’。n小珍珠不開門。n自從大金鍊子讀一年級,白柏莉奇怪,主卧首飾盒的項鍊、翠玉,一星期少一個。n起初,她沒在意。n以為是忘記放哪了,沈家有的是錢,有的是珠寶古董。n漸漸地,一共少了三十多個。n莫非是宅子的傭人手腳不幹淨?n白柏莉疑惑,安裝了監控。n大金鍊子鬼鬼祟祟入鏡了。n撅着肥嘟嘟的屁股拱來拱去,拿了一枚金手镯,小東西鬼精,拿大的,粗的,其實,匣子裡的青綠玉镯最值錢,但不如金镯粗。n她明白了。n拿親媽的珠寶,送小女神。n論‘養豬’,是一隻合格的豬,知道讨好‘白菜’;論養兒子,不養也罷。n隔壁的李家。n文笙瞧着一抽屜的首飾,随便一個市價六、七位數,她又瞧着小珍珠,“傅正儀,誰送你的?”n小珍珠誠實,“沈業。”n“柏莉阿姨同意他送嗎?”n“沒問。”n“不問清楚了,不能收。”文笙一一清點,一一收好。n一邊收,一邊懊惱。n白柏莉的首飾比她多。n傍晚,傅時延下班。n文笙反鎖了門,倚着窗戶。n梅雨時節,長長的後院潮漉漉。n男人撐了傘,灰蒙蒙的天,灰襯衫,一張白玉臉,俊秀英挺。n四十歲的傅時延,勝過三十歲的模樣,沒有發福,沉穩,内斂,大約是混血的緣故,骨相深邃,濃郁的熟味。n一部分男人花期短,一部分男人是陳茶,是陳釀,回甘悠長,曆久彌新。n他屬于陳釀。n烈酒入喉,人自醉。n“怎麼了,夫人?”他擰門鎖,“玩什麼情趣?”n文笙撇開頭。n傅時延站在窗下,探頭。n她後仰。n“誰得罪李家的女主人了?簡直放肆。”n“你。”n他皺眉。n飛來橫禍。n傅時延招呼了保姆用鑰匙開鎖,進門。n一瞥茶幾,一堆首飾,“逛商場了?”n“沒逛,撿的。”n他笑了一聲,“夫人在什麼地方撿的,我也撿。”n“在柏莉的首飾盒裡。”文笙托腮,歎息,“承瀚哥哥真是有心了,一些款式我沒有。”n“夫人稀罕,我買。”傅時延彎腰,撫摸她,“不值得賭氣,氣一氣,老十歲。”n她躲,“買了再摸。”n入夜,文笙收拾了他的毯子,睡衣,擱在書房。n傅時延洗完澡,一撩紗帳,她睡中央。n“笙兒?”n“分居。”她嗓音懶懶。n“不分。”他強行上床。n她一踹,“我和珍珠睡。”n“珍珠多大了?”傅時延闆着臉,“自己有兒童房。”n“你多大了?”文笙反駁,“自己有書房。”n他蓦地笑。n什麼邏輯。n翌日,傅時延在酒樓應酬。n吩咐了秘書去臨市的珠寶城挑禮物,什麼貴挑什麼,隻求今夜可以睡床上。n秘書雷厲風行,大包小包捎回了酒樓。n傅時延挨個開盒,挨個品鑒,“貴嗎。”n“非常貴。”秘書是個實誠人,“一個月買一件,買破産。”n桌上的一名老總打趣,“憑李家的财力,一天買一件也破不了産啊。”好奇一瞟,倒吸氣。n的确破産。n傅時延平靜,“比沈太太的如何?”n“更奢侈。”n他踏實了。n百分百睡床了。n一旁的老總太太眼饞了,“程會長十年如一日的愛妻啊,我們是結婚紀念日和生日買首飾,一年才兩款,趕上生意行情差,兩款也湊不齊了,傅夫人有福氣,先生一買就是十幾款。”n老總夾了一塊櫻桃肉給太太,“傅夫人風姿綽約,戴首飾;你半老徐娘了,戴什麼?”n太太捶老總,“去你的!”n傅時延扣上盒蓋。n笙兒的風韻是越來越足了,二代子弟圈嗜好小女朋友,談了一批又一批十八九歲的藝校生,實際上,三、四十歲的女人,自有智慧與氣度,五、六十歲的女人,也有歲月洗禮的優雅和風霜美,有本事的丈夫,字典裡沒有‘人老珠黃’,隻有‘各有千秋’。n他愛笙兒二十歲的清純,同樣愛她三十歲的風情,四十歲的成熟,五十歲的餘韻,六十歲的皺紋,七十歲的白發。n下午,傅時延匆匆結束了酒局,返回老宅。n文笙在書房輔導禮禮寫作文,“我的媽媽。”n“我寫我的爸爸。”禮禮拒絕。n她嘟囔,“為什麼不寫我”n“爸爸以前是航天的總工程師,我要學習他。”n“你志向不是當官嗎?”n“我改了。”禮禮義正言辭,“科技興國。”n文笙纏着禮禮,“你寫我一次嘛。”n“您有什麼可寫呢。”禮禮打量她,“除了美麗,聰慧,可愛,善良,我寫什麼。”n她羞澀,“是嗎”n禮禮點頭,“爸爸唯一的優勢是聰明,我寫他,是鼓勵。”n文笙也點頭,“寫他吧,鼓勵一下。”n傅時延三分薄醉,手支着額頭,輕笑。n她側身,“你喝酒了?”n“嗯。”n“保溫壺有醒酒湯。”n他揭開壺蓋,嗅了嗅,酸糊味,“夫人煮的。”n文笙得意,“心有靈犀啊。”n傅時延笑出聲。n倘若保姆煮成這樣,雇主不瘋了?n禮禮懂事,拎了書包回房。n“過來。”醉醺醺的傅時延,是公狐狸,勾引人。n文笙繞過椅子。n男人大喇喇敞懷,伸展胳膊,“搜禮物,搜着多少,歸你多少。”n她翻西褲,空的;翻西裝,也空的,搜襯衫搜了一條項鍊,胸膛部位鼓囊囊的,隔着紐扣一捏,全部塞在裡面了。n傅時延握她手,“青天白日,脫我衣服,夫人這麼火辣?”n“你塞的。”文笙一件件搜刮,粗略一算,有八位數了,“你薪水一季度一上繳,第二季度剛交完,哪來的錢啊。”n他一愣。n“你藏私房錢!”她指着傅時延,“男人藏錢,不是長期有奸情,便是臨時有奸情。”n“哦。”傅時延扯了領帶,給她,“我是逃不掉有奸情了,夫人勒死我吧。”n文笙從公文包翻出錢夾,身份證,工資卡以及二百元現金。n她心一揪,“哥哥”n“昨天車加油,秘書墊付的。”傅時延順勢賣慘,“記着,替我還了。”n堂堂商會的會長,連油錢也是秘書付的。n“那你訂購珠寶的錢——”n“挪公款了。”n文笙瞪大眼,“什麼?”n“明天補,無妨。”傅時延吓唬她上瘾。n她迅速取了銀行卡,“你堂舅和我舅舅是挪公款判刑的,你以後不許挪了!”n傅時延看着卡,又看着文笙。n心中不是滋味。n騙她小金庫太容易了。nn元旦,沈承瀚陪太太回娘家。n每年春節在沈宅過,新年在白家過,沈承瀚的姐姐們定居新加坡,春節回國都去婆家,沈宅太冷清,加上沈承瀚的祖父高壽,長孫、孫媳婦自然是留在身邊。白柏莉的祖父母過世了,父母有一個長子,婚後同住,倒是不冷清,二老知道女兒高攀了沈家,沈家又厚待女兒,因此教導她逢年過節以婆家為重。n沈家是知禮節的,親家仁義,沈家也仁義,叮囑沈承瀚元旦和中秋去孝敬嶽父母。n結果,大金鍊子哭着不回,一早溜了。n他納悶兒,悄悄跟着。n大金鍊子跑進李家大院,熱情趴在地上,“珍珠姐姐,騎大馬啦!今天是赤兔馬,跑得可快了!我爸爸說:人中呂布,馬中赤兔。”n小珍珠慢悠悠走出廂房,“我騎膩了。”n“珍珠姐姐不膩——”大金鍊子拍拍膝蓋的土,“我會尥蹶子!”n沈承瀚心态崩了。n他蹿上去,義憤填膺訓誡大金鍊子,“沈業,你爺爺小時候被傅正儀的奶奶騎,你爸爸小時候被她爸爸欺負,我想風水輪流轉,你這一輩,咱們老沈家應該翻身了吧?沒想到啊,我生了個賤骨頭,你主動求着程正玉騎你是吧?”他又蹿到窗外,踮着腳罵,“傅時延,你教唆你女兒奴役我兒子,我沈家和你傅家不共戴天!”n竹簾子一掀。n傅時延穿着睡衣,立在朱紅色的門檻,“沈董如此浩大的架勢,打算屠我滿門啊。”n将近四十年的發小,傅時延一直壓制沈承瀚,前者一嚴肅,後者秒慫了,“不是屠不屠天涼了,大金鍊子趴地上駝小珍珠,墊個毯子呗,不然拉稀了。”n“爸爸,墊毯子爬不快,我不墊!”大金鍊子解釋不是程叔叔不給墊,是自己敬業,不肯墊。n沈承瀚閉上眼。n李韻甯,程正玉n沾了李家血脈的女兒,全是狐媚子。n他獰笑,沖天發誓,“我沈家即使隻剩下一個男人有生育能力,一定生出萬人迷的女兒,讓傅正修高攀不上!我生不出,我父親重出江湖!”nn“不生。”沈承瀚回沈宅一商量,白柏莉不配合,“萬一再生個沈業二号,何止珠寶沒了,宅子,錢,都沒了。”n“你選吧。”沈承瀚不罷休,“你生,或是母親生,添個女兒,或是添個小姑子。”n白柏莉樂了,“行啊,婆婆生吧,醫學奇迹。”n如今,沈業已是資深舔狗,大有超越爺爺的架勢,李韻甯一孫兒一孫女,要麼成績好,要麼人緣好,又是幾大家族的重孫輩之中最俊俏機靈的,李韻甯天天趾高氣揚,在庭院炫耀,“李家上上下下的保镖保姆打起精神啊!防着偷孩子的,我怕她們沒安好心,尤其沈家和方家。”n沈老太太臊得一嘴大水泡,火燒火燎的,嚴禁大金鍊子去李家。n那段日子,方圓一公裡流傳着一句話,《西遊記》有豬八戒,沈家有‘沈三戒’:戒奶,戒尿床,戒小珍珠。n可惜,大金鍊子執着,千方百計去找小珍珠彙合。n二十二天不見,終于‘重逢’了,小珍珠也高興,帶着大金鍊子去方家摘葡萄,葡萄架子在房檐上,有一個木梯子,她膽大,踩着梯子,大金鍊子秉持“男孩照顧女孩”的原則,幫她摘。n無奈,體力弱,摔了一跤,鼻子破皮兒了,血流了一下巴。n幸好,沒留疤。n不過,沈老太太是不樂意的。n李家寵孫女,沈家也寵孫子,哪個不是嬌生慣養的,寵歸寵,要明理。小孩子打鬧無所謂,不能受傷,否則,長輩之間有嫌隙了,沈老太太一貫不是通情達理的主兒,和李韻甯更是互相不順眼。n所以,文笙親自‘押着’小珍珠去沈家。n大保姆一路飛奔去中堂,“老夫人,京哥兒的媳婦和正儀小姐來了!”n沈老太太氣得頭暈目眩,背對門口。n“沈阿姨”文笙靠近貴妃榻,“是傅正儀沒規矩,我教訓她了,她知錯,我特意登門緻歉。”說完,望着沈老太太,朝後面揮手,“珍珠,講話啊!”n無人回應。n一扭頭,小珍珠不在。n文笙火冒三丈,出門抓她,摁在床榻,“和沈奶奶道歉!”n好漢不吃眼前虧,小珍珠曉得,在李家,母親是功臣,是老大,母親不慣着她。n她乖乖雙手抱拳,一代俠女的作派,“對不住閣下了。”n沈老太太的太陽穴狂跳。n鍊子啊鍊子是你奶奶太溫柔了,還是你母親太賢惠了你生活得舒坦,沒挑戰性了?你招惹傅正儀幹什麼。n“好好道!”文笙呵斥。n小珍珠模仿力驚人,學古裝劇拿腔捏調的,“請沈奶奶饒了哀家,哀家有罪。”n名義是‘道歉’,越道,沈老太太越生氣。n文笙賠笑,“沈阿姨,您保重。”不對,像威脅,“沈阿姨不準生氣了。”也不對,像命令。n索性,不道了,拽着小珍珠回家。n“罰站!”n廂房門一關,小珍珠杵在廊檐下,掏口袋裡的瓜子嗑。n文笙攔住擺果盤的保姆,“阿姨,您和沈家的保姆關系好,去散播一下,李家罰站傅正儀了,哄沈老太太消氣。”n保姆解了圍裙,“我馬上去。”n這時,傅時延接了禮禮回來,禮禮報了一個科技興趣班,周六日補課,幾乎沒有休息日。n圈子的‘三代子弟’,大多讀私立學校,為出國留學鋪墊的,禮禮和小珍珠是普通小學,按部就班中考、高考,傅家的家訓:後代子孫做國之棟梁。n小珍珠是沒戲了,迷你版小文笙禮禮大概率是棟梁之材。n“正儀,你又罰站了。”邁入後院,禮禮喊她。n她慌忙吐了瓜子皮,往牆角踢,撲傅時延懷裡。n“女兒受委屈了?”他發現瓜子皮了,裝沒發現,托舉着珍珠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