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風從山後吹來,繞過院牆,掀起枝頭一層層的細響。
天光不冷,氣溫卻仍低,陽光落在地闆上,透過格窗斑駁成一地碎金。
沈竹拎着從鎮上新買的幾樣糧油站在門口,看見陸明修坐在藤椅上,手裡拿着一張照片,那是他當年初入研究所時的合影。
他看得很久,指尖落在畫面中那個眉眼清瘦的年輕人身上,半晌沒有動。
她走過去,沒出聲,隻将手裡的袋子輕輕放在門邊,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忽然覺得今日的陽光,有些落得太遲了。
“那天你笑了嗎?”她輕聲問。
陸明修似乎沒有聽見,又似乎隻是沒來得及回答。
他将照片收回信封,小心折好,像是放進記憶深處的某一層抽屜,然後擡頭,看向她。
“那天風很大,衣服都吹起來了!”他輕輕道。
“你那天笑了!”她肯定地說。
他沒否認,隻是低頭,輕輕将那張照片壓在書頁裡,然後起身,進了屋。
沈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那扇門他始終沒有徹底關上過。
她明白,他已經走出了那場舊夢,卻仍然不敢把夢裡的餘音關掉。
晚飯時,他沒怎麼說話,筷子握得很輕,像是害怕弄碎了什麼。
沈竹燒了一鍋粥,放了些新買的豆腐與姜絲,湯色清白,味道極淡。
她盛了一碗遞給他,他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
她擡眼看他,目光落在他左手拇指那道細小的傷口上,是前幾日劈柴時蹭破的,傷不重,卻遲遲未結痂。
她想問疼不疼,卻終究沒問。
夜裡他睡得不安穩。
她翻了兩次身,都看見他皺着眉,呼吸不勻。
她沒叫醒他,隻是将被角往他那邊輕輕掖了一下,像是替他的夢,留一層不驚擾的殼。
淩晨三點半,他終于驚醒,一身冷汗,靠在床頭喘息良久。
沈竹裝作睡着,沒有睜眼,直到他輕輕起身,走到陽台點了根煙。